民国二十九年,北平外青龙寨
漆黑的山涧被火把照的通亮,鞭炮声震耳欲聋,大红喜字高悬于各个竹楼上,山寨里一群壮汉簇拥着新人走进喜堂,当然如果能忽略掉那抵在新娘背后的步枪的话,一切决计堪称完美!
那新娘身材消瘦,个子中等,身着大红喜袍,盖头将脸遮的严严实实,方走了几步便踉跄着险些摔倒,幸好被身侧的新郎扶住,才没摔个狗吃屎!可新娘站定后,却一个激灵的打落了新郎的手。新郎无奈的耸了下双肩,露出烦躁的神色。
那新郎年约二十二、三岁,身着红色长褂,留着干净利落的侧分短发,虽不算高大魁梧,却也很是英风俊朗,特别是那双纯然的眼睛,实在是让看过的人都难以忘记。
只是眼下新郎却微微蹙着眉头,看向堂上那端坐着的男子说道:“大当家的,怎么弄的这么大阵仗?”
那男子年约三十出头,身材健硕,满面络腮胡子,现下正笑看着新郎朗声道:“寨子里好久没有热闹过了,今天就借二弟你的喜事来让大伙乐呵乐呵吧!”
新郎正欲说话,忽听“咣当”一闷响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在地上,众人循声望去。屋内一角的桌案上,正侧身坐着一个十六、七岁,身着黑衣肩搭兽皮的女孩,那女孩正自顾自的拿着小酒坛饮酒,只留给人们一个极好看的侧脸,肤若凝脂,细眉入鬓,黝黑的头发随意扎着个马尾垂在脑后,一条腿蜷曲着踏在桌上,另一条腿则垂在桌边,那穿着皮靴的脚正来回的拨弄着已倒在地上的大酒坛,任凭酒水咕咚咕咚的洒了一地。
被称为大当家的男子神情冷凝的哼道:“北燕,又在胡闹什么?今天是二当家的大喜之日,你还是这么没个正经样子!”
那叫北燕的女孩听罢,回头瞄了一眼大当家,便起身径直走到新郎身边,眯起眼睛拱手笑道:“二当家的,恭喜啊!”
新郎拱手回道:“多谢三当家!”
北燕哼了一声,转眼向新娘看去,忽地大笑着说道:“我们山寨里可向来没那么多规矩,二当家的让我们看看新娘子的芳容如何啊?”说罢,就要抬手去掀新娘的盖头,却被新郎一手紧紧握住手腕,新郎笑道:“三当家的这是做什么?这盖头只有新郎才能揭!莫不是你想替我当新郎?”众人闻言均是一阵大笑。
北燕嘴角一扬,顺势手肘撞向新郎,新郎没想到北燕会动真格的,猝不及防的向后退了数步,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北燕已经起飞起一腿向自己踢来,赶紧一个侧身躲过。
身后传来大当家的喝问:“北燕,你干什么?”
北燕却充耳不闻,几招便抢攻上来。这二当家与三当家的比试,平时可是看不到的,众人均看得兴起,遂起哄为各自看好的人呐喊。北燕闻声兴头大起,遂身形一变,招招紧逼。新郎苦笑着迎战而上,看来也是动了真招,没一会儿功夫就将北燕的双臂交错着箍住,北燕气恼的挣了几下,见动弹不得,忽地坏笑起来,新郎正诧异间,但觉自己脸颊上滑过一丝凉意,一股浓重的酒味充斥进鼻里,北燕竟亲了他一下。因为新郎挡在北燕身前且背对众人,所以众人都没注意到刚才那一幕,新郎倒是不由得怔住了,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瞬,北燕迅速挣脱了他的手,一个转身疾步走到新娘身前,待新郎反应过来时,北燕早已将新娘的盖头掀了去。
红巾飘落在地,新娘被眼前乍现的光亮刺得两眼生疼,下意识的抬手遮于眼前,那新娘梳着整齐干净的披肩短发,额前的刘海错落开来,露出白皙的额头,转而是那浓而不重的双眉,圆润高挺的鼻子,淡红的双唇,尖尖的下颚,新娘慢慢适应了光亮,缓缓放下手来露出那双明亮动人的双眼,清澈的就好像一池春水,不同于北燕的古灵精,这新娘倒是十足的娇俏可人。除了新郎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其余众人都不由得看的痴傻,十余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连三当家北燕都怔在了原地。
被人这般瞧着,新娘眼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恼怒,遂咬紧了唇低下头去,新郎看出她的不悦,赶忙走到她身边对北燕斥责道:“人也见了,三当家的这回可以安生的喝喜酒了吧!”
北燕愤愤的冷哼道:“知道你媳妇长的俊,也用不着这么护着吧?”遂转身看向大当家正要说话,却见大当家正铁青着脸看新郎,眼里似要冒出火来,北燕遂不解的回看新郎,新郎却是一脸淡然的直视着大当家沉默不语。
众人均觉得气氛不对,全都噤了声看着大当家和新郎。良久,大当家的忽地站起只对着新郎说了句:“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开,众人均不明其意的愣在了原地。
北燕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没事,大当家的累了。”遂转头对新郎说道:“好啦!二当家的,你们行礼吧!”
“三当家的,这大当家的都走了,礼怎么办啊?”人群中有人问道。
北燕皱了皱眉毛,看向新郎,岂料新郎却反倒如释重负似地喊道:“东子!”
一个光头身材瘦小的小伙子应声而出,笑嘻嘻的问道:“二当家的啥吩咐?”
“告诉大伙可以开席了,让大家吃好玩好!”新郎拉着新娘边向外走边说道。
“那二当家的,你这是要去哪啊?”东子摸着脑袋问道。
新郎露出个无赖的笑容说道:“当然是洞房去!怎么着?你要跟着来啊?”
闻言众人均是一阵哄笑,东子脸上一红,讪讪的说道:“得了您呐,我下去安排开宴席!”说罢一溜小跑着离去。
新娘怒瞪着新郎似有话说,新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拉着新娘向新房行去。
刚掩好门,新郎连大气都还没喘出来,就觉得脖颈上一凉,新娘将一把匕首架在新郎脖子上骂道:“骗子!”
新郎摆出一个无辜的神色道:“喂,大小姐,我怎么就是骗子啦!”
新娘指指自己身上的喜袍说道:“你说会帮助我逃走,可这成亲是怎么回事?”
新郎叹了口气说道:“我说你挺大个人,怎么脑袋是木鱼啊!若不是我出手相助,你恐怕早就是大当家的人了,枉费我偷龙转凤的把你换下来,平白无故的得罪了大当家不说,竟还被你当成是坏人!”
“呸!当胡匪头子的,有几个是好人啊!”新娘啐了一口说道,手上的刀又向前逼近了几分。
新郎皱紧眉头说道:“丫头,这刀子可不长眼,你别新婚头一天就谋杀亲夫啊!”
“你,你胡说什么?”新娘恼羞成怒,挥着匕首就要砍来。
新郎边左右躲闪,边无奈的说道:“我这是犯了什么太岁,成个亲怎么谁都跟我动手?”正说话间,新娘已经将花瓶撞翻在地,碎裂的声响引得房外本想闹洞房的人连连喊道:“二当家的怎么了?”
新郎赶紧答道:“没事,都给我散了。”
众人但听得屋子里一阵阵凌乱的响声,均不由得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各自散去。
新娘乱舞着匕首已经有些疲惫的喘起来,新郎却蹲在桌子上嬉皮笑脸的讥讽道:“你该是城里的女学生吧?难怪了!这要是山里长大的孩子,才不会像你这么金贵,想杀人自己却累得半死。”
“你!”新娘气急,遂又挥着匕首过来,新郎不耐烦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匕首便掉落在地上,新郎顺势将新娘的手臂扭到她身后压住,新娘挣扎了几下怒道:“放开我”
“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吧!”新郎急忙解释道:“我肯定会送你离开的,只是现在时机不对,你再忍几天!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邪念!”
“你说真的?”新娘狐疑的问道。
新郎慢慢松开新娘说道:“废话!谁愿意娶你不成?”
新娘正气恼的要挥手,却忽地从衣服里掉出一枚珠子,新郎抢先一步拾起,新娘抢了几下没有抢到,遂气急败坏的说道:“给我!”
新郎看着那珠子发出的淡蓝色光说道:“这珠子好眼熟啊!”
新娘一把夺了下来说道:“胡匪,看什么都想说是自己的吧!”说罢正欲将珠子揣起来,却忽地“咦”了一声,喃喃低语道:“它怎么会发光了?”
新郎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躺倒在榻上闭眼休息,新娘放好珠子,回身在屋里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床,就只有两把椅子而已,只得蜷缩着坐在椅子上。
“对了,我叫孟生,你叫什么?”新郎忽地问道。
新娘将脸埋在膝盖上含糊不清的说道:“桑云”
孟生重复的说道:“桑……云……。”
桑云忽地感觉头上有股热气,遂抬起脸看去,却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何时,孟生已经走了过来,正半蹲着紧盯着自己,由于桑云的猛然抬头,两人此刻鼻息相对。桑云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一脚将孟生踢的坐倒在地,刚想发火就见孟生一咕噜爬起,双手食指与拇指弯曲成圈对在一起,比成一个眼镜的样子,在自己脸前比量起来,桑云不明其意正想说话,却忽听孟生恍然大悟的喊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