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月看出宋珍珍有话跟她说，点了点头，等着她开口。
宋珍珍从怀里掏出手绢，擦拭眼角，徐徐的叹了一声。
“这些年，你应该看得见，我为了两位长辈，还有家里那么多孩子付出了多少，在生意上也是殚精竭虑。可是到头来我发现，和黎立轩始终隔着一层肚皮。”
宋珍珍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苍凉感。
因为她和黎立轩之间没有爱情，只有亲情，所以她从来不会吃醋嫉妒，他把谁娶回家。
他心里有谁，只要不找她的麻烦，宋珍珍都不会在乎。
可是这一次，黎立轩不分轻重的对黎立正心软，似乎忘记了，她和孩子们，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又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他仅仅用一句血脉亲情，原谅黎立正犯下的错误，何曾顾及过他人的感受？”
宋珍珍自己都无所谓，她最心疼的，还是孩子们……
朱丽月安静的听她说完，轻轻挽住了她的手臂。
在她的印象里，宋珍珍强大到不输给男性，她对这个家里的贡献，甚至超过了黎立轩，这一点，朱丽月从来不否认。
“姐姐，你知道吗？有很多年，我都很恨你。”
朱丽月抬起手，帮宋珍珍擦掉脸上的泪水。
转而望向了黎家列祖列宗沉静的排位。
“我不光恨，我还嫉妒。我嫉妒你的优秀，嫉妒你受长辈重视。我嫉妒你能给阿轩事业上带去帮助，你对他的每一个孩子都视如己出，我那些年只觉得，你太能装了，总是想什么都压过别人一头。
可是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跟我都熬成了老女人，不抵外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我也不过是从一个相信爱情的女人，变得越发现实。
直到经历过这场浩劫，我才真正的看清你。也承认你就是比我优秀，比我好。说你是‘好女人’都是对你的埋没，因为作为人来讲，不论男女，世间大多数都不及你。”
宋珍珍直接傻愣住了。
她本来见朱丽月，只是因为太久没有人说心里话，无法发泄心里的郁闷，所以才想跟朱丽月絮叨絮叨。
哪怕听她挖苦自己两句，也好让她重新鼓足干劲，继续坚持操持这个家。
没想到她竟然说了这些？
以至于她都有些哭不下去了，觉得自己太矫情！
“你说真的？我真有那么好？别是哄我的吧？”
“我是在哄你，不过，这些也是我的心里话。”朱丽月轻拍她的手，老生常谈的打开话匣子。
“你还记得上一次你去见我，跟我说的那些话吗？你说感情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也就看开了，放下心里的执念。如今到了姐姐这儿，道理也一样。
阿轩就是那样的人，他都到了这把岁数，你还指望他改正？何况心软并不是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不会像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一样，在背后算计你我……如果他不心软，也不会因为张南可怜将她带回黎家，还接纳了婉婉。”
“好像，也是这样。”宋珍珍喃喃自语。
届时，两位女主人在提到小婉婉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柔软的神色。
因为她们心里都再也清楚不过，这个家能够凝聚在一起，度过浩劫，还其乐融融，都是因为小婉婉带来的福气。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没必要生他的气了，哎，也不知道黎立正以后会不会再找事。”
宋珍珍心有余悸摇头。
朱丽月凑到耳边低语，给她吃了颗定心丸：“阿冰今天跟我说，黎墨尘去夜总会被人砍伤了下面，手术是他签的字，据说以后人道都成问题……”
……
港城医院。
黎墨尘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麻药效力过后，伤处的剧痛，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精神萎靡，遭遇了严重的打击。
负责给他做笔录的警官等了一下午，也没能等他开口配合。
秦峥嵘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语气刻意放得平缓，避免刺激到他。
“黎先生，我知道你的心情非常难过，我们也感到惋惜，可是你不配合我们，嫌疑人就会一直逍遥法外，你难道不想看到伤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黎墨尘听到秦峥嵘的声音，眼神闪躲了好几次，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
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查案是你们警方的义务！”
没有人知道黎墨尘杀过人！
他在面对警方的时候，完全不敢直视他们的目光，生怕自己的心虚被发现。
外加上他受伤的过程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不亚于母亲去世给他带来的打击。
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不是今天毁的，是他冲动杀人的那个夜晚……
秦峥嵘眼看着黎墨尘不肯乖乖配合，只能暂时作罢，对同事使了个眼色。
“那我们暂时先回警署，什么时候您想将经过告诉我们，再联系。”
秦峥嵘与同事一起离开。
“madam，你有没有觉得，黎墨尘的眼睛总是不敢看我们，就像在刻意隐瞒什么。”同事说出自己观察到的情况。
“你也发现了？”秦峥嵘背靠着座椅，闭着眼睛说道：“他想捂住的秘密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该先捂哪个。”
“那我们？”
秦峥嵘睁开眼，看向腕表，临时决定：“回警署，召开一场紧急会议。”
深夜的警署，通常并不属于白日的热闹景象。
为了维持港城的太平，加班对整个警司来说，早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
有人拉了几位同事，对着卷宗分析案情；有的点燃一支香烟，将腿架在桌子上缓解困意；有的正在吃泡面，面桶里加了几个鱼蛋……
这一切的行为，都在秦峥嵘进门时，戛然而止。
众人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正在做的事，匆匆的跟她进入会议室。
经历过十分钟的讨论，秦峥嵘敲定两个关键点。
“第一，黎墨尘的案子幕后是否有主使者，A组继续负责追查。B组的连环杀人案，换个方向，从黎墨尘入手，看是否能查到最后一具女尸的被害证据。”
“收到madam！”
“yeser!”
“好，散会。”
警官们纷纷出动去查案，秦峥嵘脱掉外套，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揉捏太阳穴。
黎墨冰白天对港警署的嘲讽犹言在耳，看他的态度，应该是早就怀疑到了黎墨尘。
港警署一定要赶在他前面破案，才不至于被他小看。
……
黎家。
黎墨冰陪小婉婉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他让王妈和刘妈照顾她洗漱好，换上了小睡衣，才进房间哄她睡觉。
柔和的鹅黄色灯光，从云朵形状的床头灯里散发出来。
小婉婉穿着一身印着小星星的棉质睡衣，像只乖巧的小猫，安静的蜷缩在黎墨冰的身边，小脑袋枕着他的大腿，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对他笑嘻嘻的说：“二哥哥，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你想听什么故事？”
黎墨冰也回去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漂亮的眼眸弯成月牙，长长的睫毛晃动在光影里，简直就是一幅天然的美男子的图画。
小婉婉拿出了她所有的画画本，找啊找，最后选择了她最喜欢的‘白雪公主’。
“二哥哥，我要听这个。”
“唔，那你躺好。”黎墨冰说着，帮她拉开被子。
小婉婉轱辘到枕头上，配合得乖乖躺下。
“我闭上眼睛了哦，你可以讲故事了。”
黎墨冰噙着唇角，当没看见她眼睛里偷偷留出来的缝隙，拿起画画本。
他的嗓音贯穿了柔和，包含着宠溺和耐心。
“从前，有一位国王，他有一位公主，名字叫白雪……”
黎墨冰念完了，合上书页。
小家伙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覆在眼睑上。
呼吸均匀，且绵长。
她的怀里抱着一只小兔子，是黎墨郢买给她的，自从他出去修行，她几乎每天将它抱在怀里，几乎形影不离。
就像是无声在诉说，对那个臭小子的想念。
黎墨冰喟叹了一声，怕她睡不踏实，尝试把小兔子拿走。
可是他稍微一动，小家伙原本放手的手就收紧，并且在梦呓里，无意识的呢喃：“三哥哥。”
黎墨冰只好放弃，抬手在她身上拍了两下，待她睡得安稳，他起身离开。
想到黎墨郢自从出门就没有打过电话，他心里怨怼是其次，更多还是对他的担忧。
好在孙隆抵达目的地，就给他留了联系方式。
黎墨冰来到书房，拨通了那串号码。
电话响第一遍，并没有人接听。
第二遍的时候，接听的是一位妇女，黎墨冰报上孙隆的名字，那边去叫人。
电话打了三遍，才正式被接通。
那边，孙隆带着歉意的嗓音传来：“抱歉二少爷，这么久没跟你们联络，三少爷目前正在闭关，情况不是太好，我跟着着急就忘了这茬。”
黎墨冰蹙眉，顿时那点抱怨也散了。
“孙师傅，您能不能告诉我，我三弟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