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禅,齐修禅,禅未修得佛先灭,你的师父怎么会是他?”
宁折口中喃喃,沉声低语,既像是在问李沐羽,又像是在问自己。
李沐羽没能听出他的意思,只当宁折没有相信,当下心中有些忐忑,缓缓问道:“那个,不能是他吗?”
宁折目光忽而将其锁定,不似鹰视,不似狼顾,偏偏让李沐羽端地感到不安。
接着便听宁折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拜他为师?他因何收你为徒?”
“我想变强啊,碰巧他足够强。”这句话的前半段李沐羽几乎是脱口而出,可后半段却深思了许久:“至于他因何收我么,这个我也不能设身处地去揣摩,姑且认为是他看我顺眼,觉得我可以将他的衣钵发扬光大吧。”
“你觉得我会相信?”
李沐羽心头一颤,但还是反问道:“为什么不能相信?”
宁折道:“紫云观虽在浮云州,可观中事情我却多有耳闻,其观内所设职务与一般道观不同,颇有宗门之风,且观主与掌教并存,堪称少有。一观主三掌教五道者七山人,乃是紫云观的核心,齐修禅正是那七山人之一,掌管七峰中的望灵峰,实力够强,资格够老,可脾气也够怪。紫云观高层之中,除了他的同胞兄长齐修心外,几乎没有跟他合得来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血浓于水的关系,当年也因为一件事情差点出现巨大裂痕。”
虽不明白宁折突然提及紫云观和齐修禅的为人用意何在,听到这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沐羽仍是很快问道:“那是件什么事?”
宁折没有立即回话,反而屈指微弹,指尖一道灵光闪出,快如利箭,从李沐羽的左袖透过,只一刹那就将他的袖袍切得支离破碎,飘如柳絮。
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袖口,李沐羽咋了眨眼,呆了片刻,接着也不知哪里借来的胆气,他竟朝着宁折喝道:“我靠,你干嘛?!我换件衣服很不容易的好吧,又不像你们当官的那么多锦衣华服,袖口都给我截断了我待会儿出去怎么见人,别跟我说这是你们平楠县今年最盛行的样式!”
宁折不急不恼,对李沐羽轻轻一笑:“衣上断袖而已,并非不能见人,只不过你反应这么激烈,我倒是想象不出来你心系断袖的场景了。”
李沐羽皱着眉头道:“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宁折不置可否,道:“知道断袖的含义吗?”
李沐羽想了想:“好像听人讲过,但我忘得差不多了,要不宁大人你再给我讲一遍?”
宁折道:“所谓断袖,便是男风,通俗一点讲,就是一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反而对另一个男人有极大的好感,当这种好感上升到一种高度,甚至不能用喜欢来形容,而只能用爱来概括。”
“......”
李沐羽下意识地将手贴向自己的心口,只觉自己心跳都加快了一些,这种感觉还不至于上升到不适,但总让他有点莫名的尴尬。
“世间......真有这种奇人吗?”
看着一脸惊讶的李沐羽,宁折又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要不然这个词根本不会诞生的。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能理解,我不妨给你举个例子,恰恰与你身边人有关。”
“我的身边人?”
李沐羽初时不解,可转而想到宁折之前所言,他嘴角很快一阵抽搐:“不会是齐修禅......呃,我师父他老人家吧?”
“哈哈,正是。”
李沐羽极度愕然的目光注视下,宁折继而道:“据说当年要继任紫云观观主之位的原本不是齐修心,而是齐修禅,可他太过放纵了。其他道士云游四方是为了开拓视野,提升心境,加强修为,他呢偏偏注重玩乐,喝酒吃肉,混迹风月之所等是常有的事,不过武帝看重道家,登基后废除了很多禁令,他那点行为也不算什么。直到他结识了一名琴师,一名身有残疾,可才情极高的琴师。”
李沐羽听得疑惑:“结识一名琴师难道是很过分的事情?”
宁折道:“不过分,尤其是两人志同道合,引高山流水,互为知己之时,真的一点儿也不过分,反而是人间幸事,过分的是人言可畏。不知道是两人相识后的第几年,一首涵盖两人情意的曲子在北周各处风月之地传开,添了不少露骨的词调,接着不过数月,上至达官显赫,下至平头百姓,十有七八都略有耳闻。以至于那时还不到星魂境的齐修禅,名头就比许多星魂境强者还要响亮,可惜啊,对他背后的紫云观而言,那不是什么好名声。”
李沐羽忽而道:“既然是人言传出来的,真假难说啊,作为一观之主的候选人,他那时如果有心解释,应该能够解释得通吧。”
宁折语气陡变,赞叹中夹杂着一丝惋惜:“他没有解释,甚至还与往常一样,与那名琴师同出同入,游山玩水,坐而论道。不管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还是认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处理这件事的方式都当得起率性二字。同为修者,我佩服他这一点,但这也证明了,他不适合做一观之主。果不其然,后来他只是在七山人中挂了一个名头,很少管实事,至于那名琴师,也在某一年如人间蒸发,不知去向。”
李沐羽抓耳挠腮,似懂非懂。
由宁折灵力变幻的那道火苗转眼燃得更旺,驱散了两人身边一丈范围的黑暗,这时宁折已能清楚地看见李沐羽的形貌,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你不像齐修禅,过去不像,以后更不会像。他那样率性的人,即便收徒,也不会收一个与自己不像的徒弟,所以我实在怀疑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再问你一遍,齐修禅真的是你师父吗?”
“这家伙的直觉也太准了吧,小逆,这我要怎么说?”
手心渗汗的李沐羽试图向剑灵求助,却发现此时的剑灵陷入了一种类似沉睡的状态,根本不搭理他。
无奈之下,他只得道:“好吧我承认,他确实不是我师父,但有句话宁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那天我突然从你们家房顶掉下来,是他的安排。”
宁折点了点头,问道:“接下来进入大牢,放走任长风和聂飞云也是他的授意?”
李沐羽道:“不,那是我自己的想法,虽然很大胆,可好歹随了你的意不是?”
“他们两个中了横山侯的暗劲,功力一日不如一日,你是如何将他们放出去的?”踌躇片刻,宁折终是提起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未想李沐羽回答的很是直接了当:“以毒攻毒,以暴制暴呗。他横山侯有暗劲,我体内还有血毒呢,毒我不死,就为我所用,我们三个的功力碰到一起,不死即生。”
宁折忽然没有说话,陷入沉默。
心中石头还未落地的李沐羽连忙道:“喂喂,宁大人,别不吱声啊,我都这么诚实了,你就赶紧给个痛快话吧,化神正形诀的残篇能给我吗?”
“可以考虑。”
半晌后,宁折忽出一语,李沐羽眼中乍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