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要的？”
柳青伊目光变幻，与戚无声对视的那一刻犹如将一柄软剑刺入了对方的躯体，她继而出声：“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虽感觉到柳青伊的眼神特殊，戚无声仍自不卑不亢，道：“以小搏大，以弱胜强，以寡敌众，终以绵薄人力争浩大天命！”
“这些话，我以前也听过类似的，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些爱说大话的人鲜有人做到言出必行的，至少我身边的还没有人开这个先例。”
柳青伊话音平静，并没有刻意嘲讽，仿佛是在陈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戚无声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一样。”
“噢？”柳青伊俏脸之上浮现一抹动容：“你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戚无声道：“为了保证自己成长起来后有凭人力争天命的底气，即使明知自己还没有成长到那个地步，我也依旧在做以小搏大之事。在来紫云观之前，我向十六个晋入脉轮境的修士讨教过，结果是败一平三胜十二，另外，曾经有一个破壁境初期的修士想杀死我夺走我手上的兵刃，结果不仅被我逃脱，还被我用淬毒的刀在背后划了一道，而今生死未卜。”
“你曾在刀上淬毒？”柳青伊眉头一皱，好似并不认可这种做法。
戚无声却坦然道：“师姐想必久居深山，除了一般的比武切磋外再未跟人动过手，若你体验几番生死之间搏命的滋味，就会觉得刀上淬毒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
“那方才你与曲应玄对阵时可有淬毒？”柳青伊问道。
戚无声道：“他的实力的确比我想象得要强，可远没有到能威胁到我性命的程度，与这样的人做对手，我不会用那种手段。看样子，师姐似乎很在意他？”
柳青伊道：“不是我在意他，而是紫云观的某位高层在意他，托我在浣心峰上保证一下他的安全而已。其实这场战斗无论曲应玄是输是赢，浣心峰都不会成为他的归宿，毕竟那位高层早有安排，只是事先没有对他言明罢了。”
“难怪，光看他的衣服就不像是一般人，就是不知看重他的是紫云观的哪位高层？”
“这个恕我不能直言。再者，其实你们也差不多，都不适合加入浣心峰。”
“为何？”戚无声面有不甘，继而问道：“莫非柳师姐对我真有成见不可？”
“你多想了，因材施教而已，你的心不纯粹，藏着太多秘密，入浣心峰难以洗尽浮华归于本心，入同样神秘的观星峰比较适合，相信那边的考验也难不住你。”言至此处，柳青伊忽而看向怀中的曲应玄，接着将他轻轻放在别处的空地上，认真道：“而他，潜藏的杀心同样不弱，只是与个人经历无关，约莫是所修功法带来的后遗症，如若处理得当，来得快，去得也快，关键是要看如何引导。”
“仅仅如此？”戚无声不禁追问，似觉得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自己打消进入浣心峰的想法。
柳青伊面露一丝狡黠，反问道：“依你之见，还有什么？”
戚无声道：“这我暂时还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权当是一种直觉吧。”
柳青伊道：“但是通常情况下，男人的直觉并没有女人的准。”
戚无声笑了笑，并没有与柳青伊就这一点争辩的意思，他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显得有些老旧的袋子，深呼吸了几口，如同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见戚无声接着将那个老旧袋子递了过来，柳青伊面露迟疑之色，没有立即接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戚无声解释道：“柳师姐也不要多心，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有的只是我家乡一个奇花的花种，这花叫什么名字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把它种下后它会在何时发芽生长。”
柳青伊更加疑惑：“可这与我何干？”
戚无声道：“关系不浅，烦请柳师姐将这花种在浣心峰上，明年它会发芽，发芽后的三月之内，我会再来，既观察一下这花的生长情况，又拜访一下柳师姐，顺道闯一闯新的浣心峰考验。”
“你......你这是不打算加入其余六峰，打算在浣心峰死磕了？”对于戚无声的偏执，柳青伊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死磕？若柳师姐觉得是，那就姑且算是吧。”说着，戚无声将那老旧袋子递得更近。
柳青伊却仍没有接下的意思：“明年来不来是你的事，此刻接不接是我的事，似乎没有一个特定的理由让我帮你把这花的种子种在浣心峰上吧。”
“有。若我观察无误，柳师姐此时的修为境界介乎破壁境初期与破壁境后期之间，你善用剑术，但剑术不是你的唯一专长，你还懂幻术，并且造诣不低，可将两者合二为一，形成幻剑。同辈之中，几乎没有人能敌得过你的快剑，就算你的脸上没有将这层傲气展现出来，我也能通过你的眼睛看到。与无敌伴随而生的还有一种寂寞，因为这种寂寞，你的幻剑出现了一个瓶颈，修成阳关之前还能够用其他东西掩盖，修成之后，就成了一个你无法隐藏的弊端。”
“你......”一字吐出，柳青伊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戚无声方才所言，句句皆实，直戳她的心结。
“如果这花在浣心峰上种下，那么等它发芽生叶后，它能助我的修行更上一层，这是我家乡所剩为数不多的秘术。事成之后，就算我没有突破到破壁境，也能拥有至少媲美破壁境中期的战力，到那时，我就以幻刀对你的幻剑，只要柳师姐用心感悟，无论胜负，你都会有莫大的收获。”
这时柳青伊终于组织好语言，问道：“拥有此种秘术，又培养出你这样的人，你的家乡绝非无名之地，看你的衣着也不像我大周之人，你到底来自何处？”
戚无声道：“这次恕我也不能直言。”
“报复我？”之前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而今听戚无声重说一遍，柳青伊的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还没有那么小气，只是真的不能直言。柳师姐可以怀疑我来路不正，但怀疑的代价是错过幻剑更上一层的机会，你觉得值吗？”
“你这小子，还没有进入紫云观就知道威胁师姐了。”柳青伊恨得磨了磨牙。
戚无声笑着抬了抬手，道：“我这手臂是真的有些酸了，师姐你接还是不接？”
一番踌躇过后，柳青伊终是从戚无声手中接过那个老旧的袋子，打开之前她先用手一捏，果然里面有类似花种的存在。
“丑话我说在前头，就算我把这花种下，它发芽后你又来了，也不代表你能顺利加入浣心峰。紫云观修的不仅是术，还有道，修道呢讲的就是一个缘分，我师父和我看人的态度差不多，如果那时我依旧觉得你不适合加入浣心峰，那你多半也还是没戏。”
“我明白，但我还是会尽力而为，既然师姐已经收下了它，那我也不便多留，期待明年的再会。对了，中途宋山人若是出关，麻烦替我向她问个好，顺道提一声，曾有个叫戚无声的人来浣心峰拜过山。”
“好。”
两人眼神短暂交汇后就各自分离，戚无声踱步而行，将那柄弧刀拾起，行出几十丈后又寻到了刀的刀鞘，于是归刀入鞘，不知用了什么巧法，一柄长刀缩入袖中如塞进一个细针，片刻后就没有半点踪影，且走路时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这么一直走着，片刻间又行了数十丈远，却在某一刻突然停下，目光偏移，朝左望去，看见的不是追赶而来的柳青伊，而是先前被那股冲击余波波及，头上毛发险些被烧个精光的小狐。
戚无声看着小狐，思索了一会儿后道：“我身上除了半个馒头外再没有别的吃的，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倒是可以把它给你，但关键是你们狐狸爱吃馒头吗？”
“当然不爱吃了，而且我不是一般的狐狸，我是狐仙。”小狐狸摇着尾巴，鼓足了气对戚无声说道。
“你会口吐人言？啧啧，那没准儿还真是个狐仙了。既然如此，你就更没有必要跟着我了，你是仙，我是人，自古以来只有人求仙，哪有仙求人的？”戚无声的话音中颇有自嘲之意。
“哎呀扯哪去了，本狐仙压根不是来跟你要吃的，我是来劝你，凭你这身本事加入紫云观其他几峰绰绰有余了，犯不上在浣心峰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瞒你说，本狐仙在这浣心峰待了快十三个年头了，除了宋冰脸和青伊之外，再没看见其他属于浣心峰的人，那些曾经是浣心峰的，死的死，走的走，不详哇。也就本狐仙这种本事大的仙会不怕她们克，你么，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吧。”
“我也不怕，既不怕克，也不怕死。明年我会再来，如果腾的出手，给你这位狐仙带份礼物，再会。”
“喂！”
小狐狸蹦了起来，却再也追不上戚无声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