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弓长学良行事低调沉稳，没有张作霖的霸气狠辣，他不同意一下子和直系立刻把脸撕破，这样并不利于下一步的计划，就算奉系部队厉害，但是如果和直系正面交战，即使大获全胜也难免伤了元气，届时如有其他人趁火打劫杀将过来，到时候奉系将无力再战，只能将胜利拱手让人，可谓是替别人做嫁衣了。
再者，吴佩孚是否包藏祸心尚未可知，他来信的真正目的还未可知的情况之下，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奉军先缉拿了曹锟派来的人，难免遭人菲仪，说张氏偌大的家业竟然容不下对方几个军士，无异于在打自己的脸。
于是才有了父子二人，今天在书房中发生的一幕对话场景。
知子莫若父，张作霖深知这个儿子虽有智谋，却心思柔软，长此以往如果自己讲兵权交给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作为张氏一门最优秀的一个后备来说，将来的兵权不交给他，又交给谁呢？
如此矛盾的心态也正是张作霖着急和直系来个直接了断正面交锋决一胜负的原因。
只要拿了天下，掌控大部分的兵权，就算自己将来年老体衰不能征战沙场，把兵权交给儿子，也算放心了，无愧于张氏列祖列宗。
要是张作霖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的心态，既不尽信吴佩孚的话，也不把他的信息完全当做耳旁风，先控制住曹锟的人再说。
至于弓长学良担心的如此一来难免落人口实，被指堂堂大帅不能容下一两个军士说客之类的闲话，张作霖才不会放在心上，想他出生入死多年拿下东北地界，成了一地的诸侯，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这些闲言闲语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
张作霖又饮了杯茶，缓缓的出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做大事不能妇人之仁，你这个孩子啊，就是太心慈手软，要我将来怎么放心的下呢。”
弓长学良似是有苦难言，轻声叫了一声父亲，却不知道该再如何说下去。
他知道，父亲决定的事情，纵然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改变。
看着父亲遇见老态，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弓长学良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苦涩，人一声纵有天下也逃不过生老病死，争来争去，不知到底是为何。
张作霖坐直了身子，脸色变得温和了许多，十足的一个慈父之相：“或许可以换一个方法。”
弓长学良眼睛一亮，立刻看着父亲问道：“如何说？”
张作霖道：“不用缉拿，也不用软禁，但是要监视。”
他目光深邃，沉默片刻后接着道：“我不想被他们双方乱了自己的计划，曹锟也好吴佩孚也罢，早晚都要和他们正面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为父既不见吴佩孚的人，自然也不会见曹锟的人，只要为父不见他们，他们也难揣测为父的心思。但是你要记住，他们双方的人在奉天一天，你就要监视他们的动向一天，就连吃喝拉撒都要了如指掌，切记切记！”
弓长学良缓缓舒了口气，看来这样是父亲最最终的选择了，如果按照父亲先前的脾气，很有可能直接将双方来使统统枪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不敢再多言，跟父亲告退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后，天空又飘起了漫天的雪花，雪絮纷纷而落，弓长学良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期盼着早日云开雾散春暖花开。
……
龙五换了便装，骑乘一匹快马，朝前赶着，不多时眼见前方大路上人员见多，心道前方可能是奉军设立的关卡，于是不敢再快马骑乘，翻身下马，闲庭信步的慢慢前行。
一路上见往来人员各色人等嘴里都在念叨一件事情，就是在进入奉天之前的官道上，又多出了一个关卡，对路人进行盘查，具体原因却各人皆有不同猜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龙五不敢走的太快，生怕被关卡的军士看到，于是有意减慢脚步，想找机会从路人的嘴里探听出些消息。
恰巧在路边不远处，见到两辆拉着麻袋进城的马车停靠，车把式正坐在车辕上抽着旱烟，一副焦急等待的神情。
龙五心念一闪，于是信步前行走到车把式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卷儿，递给两个车把式每人一根，笑着道：“爷们儿，借个火！”
车把式都是乡下人，平日里抽抽旱烟还行，这带包装的烟卷儿自然是见过，但是都没抽过，见龙五笑嘻嘻的递过来的香烟，相互望了一眼，立刻接过香烟，没舍得抽，小心翼翼的加在了耳朵上。
龙五借着车把式的旱烟点了烟，深吸了一口，才笑呵呵的问道：“你们哥俩这是在这歇脚呢？”
车把式嗨了一声，满脸不悦道：“听口音您是外乡人吧？”
龙五点点头，把自己装成一个生意人，道：“是，我经常来东北收土产的，药材、皮货都收，贩回京城去卖的。”
车把式笑了笑，一副当地人消息灵通的优越感，道：“难怪你不清楚了，这进出奉天城的时候，就有关卡，进出人等都要盘查，可是不知道为啥，这两天在半路中又多出来一道关卡，盘查的还十分严格，两道关卡这么一弄，太耽误时间了。”
龙五心中了然，果然是多出了一道关卡不假，不过他还是佯装问道：“可是我看你们哥们两个还不紧不慢的在这等着呢，既然耽误时间了，为啥不赶紧进城啊？”
另一个车把式接口道：“大兄弟你是不知道哇，今天我们运气不好，运货进城，半路的车坏了，结果修车把时辰给耽误了，要是在进城卸货的话，等完事了天也黑了，换做夏天还好，可以赶夜路回家，可是这天寒地冻的，赶夜路实在太危险了，我们卸货的哥们先过去打听打听城外有没有便宜的大车店可住，要是有的话，进城卸货以后就去投店，我们这乡下人挣点钱不容易，要是去住好一点的客栈，这一天的活就算白干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龙五也跟着感慨道：“挣钱不易啊，能省点就省点了，我这走南闯北的做点小生意，不也是这样吗。”
“可不是咋地！”两个车把式随声附和着。
既然找到了共同点，双方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龙五见对方的旱烟抽完了，很爽快的又递给每人一支烟，对方笑了笑，接过去点上，悠然的抽了起来。
龙五接着问道：“为啥多个关卡呀，进城一道卡子还不行吗？”
车把式四下张望一眼，把声音压低了轻声道：“不瞒你说，听说是在抓什么人呢，那些士兵查看的可仔细呢，说不定在抓什么重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