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宝死里逃生,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大将军不会放过他,南方军也会如此,这让他觉得头昏脑胀……
大将军想找宝库,那是南方军的事,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从庙门后面出来,鬼子已经控制了芙蓉街。
吴小宝跑到关二爷面前,跪下磕头,感谢关二爷保佑,刚才大将军只要扣动扳机他就死定了。
过去很多其他老百姓说,到了关帝庙,就算是走投无路,也能受到保护。
有个鬼子小队长进来,先搜查吴小宝的身体,然后告诉他可以走了。
吴小宝感叹,日本鬼子说精明也精明,说愚蠢也愚蠢,南方军的人早跑了,他们还在这条街上搜索,根本没用。
就在此时,美亚子带人过来,看到吴小宝又惊又喜:“小宝,有些人说,你和南方军的人起了冲突,在芙蓉街被挟持,我心急火燎带人过来,想不到你早已经脱困。”
吴小宝感慨,这一次都是童爷引起的,但童爷反而置身事外,没有藏在起凤桥街的小院里。
他心里一直在打鼓,满头都是冷汗——
美亚子误会,赶紧拿出手绢,擦拭吴小宝的额头:“小宝,南方军已经逃走了,我会派保镖保护你,以后不会有任何问题。”
吴小宝苦笑着表示感谢,南方军的线人无处不在,只要跟大将军结仇,以后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小宝,所有人都在寻找童爷,你这边怎么样?”
吴小宝只好把见到芙蓉街小混混的事情说了一遍:“美亚子小姐,已经告诉那些人,派人去找,但很有可能,童爷已经逃出济南城了。”
美亚子肯定地摇头:“那不可能,那么大的宝库,是个人都会动心,以死相搏,只要童爷还没发现宝库,就不会走。”
“重点是,他一定会留在王府池子附近,随时观察,即便有人找到宝库,他也会冲出来黑吃黑,孤注一掷,不顾生死。”
吴小宝无奈,美亚子不上当,他也没办法,这个女鬼子诡计多端,能够看透人心,在他面前,就连吴小宝也感到心惊胆寒。
“小宝,你可以回泺源公馆好好休息,我会带人搜查这边,直到抓住童爷为止。”
吴小宝点点头,他现在很想去起凤桥街的小院,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大将军没有抓住童爷,他向南走,想不到日本鬼子在每一个路口都设置了岗哨,盘查来往的老百姓。
他不敢向东去,只能继续向南,回泺源公馆。
走到西门大街,有人突然从东面过来,礼帽的帽檐遮住了眼眉:“小宝,是我——”
吴小宝吃了一惊,说话的正是童爷。
童爷身上穿着长衫,一看就是偷来的,又瘦又紧,跟童爷的身材无法相配。
“小宝,事情不妙,日本鬼子追查越来越紧,我必须离开。”
吴小宝点点头,陪着童爷一起,过了西门桥,往普利街这边来。
他想找个地方,先把童爷安置下再说。
“小宝,大将军的人,到起凤桥街搜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吴小宝觉得冤枉,脸色立刻沉下来:“童爷,你的意思是我出卖你?这简直是笑话,我既然帮你隐藏,那就不会见利忘义,你怀疑我,那还是不要跟我走了吧?”
童爷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小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
吴小宝也不知道,大将军从哪里得到消息,幸好童爷够聪明,敌人来之前悄悄退出去。
“童爷,你到底是无家可归,无路可逃?还是惦记着王府池子的宝库?如果这样,我真的帮不上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比我更清楚。”
童爷叹了口气:“小宝,天下这么多宝库,有德者居之,我是老济南人,以前帮韩长官做过很多事,其中就包括搜刮财产,济南城的地下宝库,是无数达官贵人累积得来,谁得到它,就能富甲一方,纵横天下,如果你听了这个传说,会不动心吗?”
吴小宝立刻摇头,他可不想动心,有命赚钱没命花,既然有这么多江湖势力盯着宝库,任何一个人得手,转眼之间就有可能遭到反杀。
这就是江湖,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面前,如果童爷执迷不悟,那就没办法了。
两人走到普利街,吴小宝找了一个破败的院子,让童爷先住在里面,一日三餐自己送过来,让童爷不要抛头露面。
“童爷,我能做的也就这些,假如你有更好的去处,那就离开,不用打招呼。”
“或者,你想要宝库,以后不要牵连到我,不要再来找我。”
童爷自负地笑起来:“我找到宝库,好兄弟一定分给你一大笔钱,从此以后锦衣玉食,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
吴小宝皱眉,他也不需要这些,如今待在泺源公馆,是为孙青霞做线人,外人理解不理解都不重要。
“小宝,你坐下,我给你说说宝库的事。”
吴小宝本来不想听,听的越多心里越乱,但是被童爷抓住,只好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小宝,我最早听到不可的消息,是从韩长官的师爷那里,他告诉我,济南城一直都是中原要地,东边直通大海,南北直通北平和上海,往西直达太行山,这么一个兵家必争之地,被历代皇帝直接掌控,所以才有乾隆皇帝三次下江南,每一次都到济南落脚……”
吴小宝连连点头,这些故事他从说书先生那里都听说过。
“小宝,韩长官野心很大,他在济南城的时候,早就发现宝库,但是又设置了重重关卡,确定所有人都进不去为止。”
“你要知道,韩照光派人把守着曲水亭街,就是为了维护王府池子的安全,以前曲水亭街南头北头有两个兵营,长期驻扎一百多人,老百姓不明白,以为韩长官是为了维持治安,保护长官府的外围。”
“我请韩长官的师爷喝酒,他喝得铭酊大醉,才说出这个秘密,宝库就在王府池子底下,入口就在张家大院旁边的巷子里,也就是起凤泉和腾蛟泉的中间……”
吴小宝听的后背发凉,过去济南发生了那么多事,原来都有内幕关系,老百姓只看表面,不知道后面。
“童爷,假如韩长官把宝库挖出来,招兵买马,保护济南,岂不是早就打败了日本鬼子,守住黄河?”
童爷笑起来:“正是如此,他其实已经动用了不可的一部分,购买了外国大炮,但是被南方军调走了,以至于在黄河一战中,打不过日本鬼子,只能弃城而逃,临走之前,他在济南城各地放了一把大火,进入王府池子宝库的地道也被炸毁,当时泉水倒灌,连大明湖的水位都下降了一尺多。”
吴小宝缩了缩脖子,这是真事,日本鬼子进入济南城的那几个月,护城河和大明湖水位全都下降,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大明湖中间出现了一个洞窟,水都灌到那里去了。
吴小宝听童爷说起济南往事,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走,听得入迷。
“小宝,找到宝库,我就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得到这些钱,我绝对不会自己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而是要招兵买马,到南山竖起一杆大旗,跟日本鬼子对战。”
“早就有人说过,济南城南高北低,只要占据了南山,就能横扫北边,日本鬼子不懂风水学,他们还以为占领了火车站,就掌握了济南核心。”
吴小宝连连点头,关于济南的风水,很多老济南的风水师反复测量,已经分析的很透彻,济南城与黄河形成了反背铁胎弓的架势。
童爷感叹:“很多读书人说,西北望射天狼,这是当年辛稼轩留下的名言,只是可惜没有人能够读懂,辛稼轩在济南的时候,登临华山和鹊山,早就看透这个道理,如果在济南城,设置一支强力人马,随时准备出击,瞄准黄河口浮桥,一定能够成功。”
“所以说,自古以来,济南就是中原的镇守之城,谁拿下了济南,谁就能够一飞冲天。”
吴小宝内心感叹,他突然记起,田中一郎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当时是田中一郎和美亚子闲聊,他在外面偶然听到。
这个鬼子对于中国的风水学颇有研究,据他自己说,日寇大举进攻中原之前,他已经在中原各地偷偷窃取情报,接触了大量风水师,了解每一个城市的风水特点,最终选择了济南,认为这里能够让他真正成为大人物。
吴小宝感叹,这一切,济南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对于济南的了解,反而不如日本鬼子。
“小宝,所以我不能走,一定要在济南城拼尽全力,最后一战。”
吴小宝突然清醒过来:“童爷,你这样做,跟八方面军和南方军形成对立,岂不是死路一条?他们怎么能允许新的势力异军突起?”
童爷冷笑:“我管不了他们,只要我姓童的还有一口气,那就招兵买马,跟日本鬼子干到底。”
童爷说话如此豪迈,如果放在从前,吴小宝早就信了,但他现在察言观色,从童爷慷慨激昂的话语里面,看到了另外一个对方。
任何人都有两面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吴小宝相信,一旦童爷拿到宝藏,现在所说的话早就跑到九霄云外,这些好听的话都是骗鬼的。
“童爷,我知道了,那就祝你成功,富甲天下,将来有一天干掉日本鬼子,让济南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小宝,我一个人成不了事,还得你帮我,如果听到泺源公馆的鬼子有什么新消息,你一定告诉我,他们是在寻找一条进入宝库的路。”
吴小宝突然想起一件事:“童爷,你有没有听说,以前老济南人都说过,济南水脉四通八达,如果某个地方塌陷,水脉倒灌,谁进去都得死,五龙潭就是五龙汇聚之地,所以秦叔宝的家才会落进去,最终变成镇宅门神。”
“如果你找到宝库,引发了地下水脉混乱,济南这七十二名泉就完了。”
吴小宝听说书先生说过太多了,济南泉水的传说,每一个都神乎其神,让他战战兢兢。
“小宝,那是后话,现在我们先找到地下宝库再说,必须要捷足先登,抢在别人前头下手,不然,就变成了笑话。”
童爷按住吴小宝的肩头,说的话越来越语重心长,仿佛他成了抗日救国的民族英雄,手下已经有千万雄兵,只等着振臂一呼,干掉日本鬼子。
可是,在这个破旧的院子里,童爷什么都没有,就连大观园的场子也灰飞烟灭。
“小宝,剩下的事情都看你了,如果宝库有了新消息,泺源公馆一定率先知道,你好好听着他们的谈话,田中一郎这家伙深不可测,我算是领教过了。”
吴小宝听童爷说了这么久,内心有了盘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童爷的脸部表情,最终得出结论,童爷还是在利用他。
吴小宝感叹:“童爷,你说的这些事情惊天动地,我从来都没听过,就连说书先生都没说的这么好听过,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要田中一郎和美亚子小姐谈论宝库,我就竖起耳朵听着,把结果告诉你。”
童爷摇了摇头:“错,小宝,不只是听着,你还得把他们的解决办法全都偷过来,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可能画出地图,你只要把地图偷来交给我,我找人干活,抢在日本鬼子面前,拿回咱中国人的宝库,你说这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