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孙青霞对于大将军非常尊重,并且认为双方合作很有前景,到如今,他也对大将军失去了希望。
刚才在那个院子里,大将军所说的一切,根本不合情理,所以孙青霞一直维护吴小宝,让他根据实际情况自由行动,千万不要被别人控制,最终失去方向。
吴小宝刚刚走到西门桥后面,有人追上来,把一封信交给他:“这是大将军让你看的,她的命令不可违背,你最好好好想一想,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这个人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吴小宝愣了愣,接过这封信,不跟对方有任何争辩。
他明白,南方军这些人,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看不起老百姓,既然如此,跟他们理论就只是对牛弹琴,还不如省省力气回去再说。
他找了个角落,打开这封信,大将军告诉他,跟特派员之间的联络是两句话,上一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下一句,“春风不度玉门关”。
吴小宝反复背诵这两句话,确保将来见到特派员,能够跟对方对上暗号,让对方相信自己。
吴小宝心情平静下来之后,也能理解大将军的做法。
现在南方军屡屡受挫,在济南城打不开局面,所以每个人都难免情绪崩溃,说话不负责任,同样的事情放在孙青霞身上也是一样,所以吴小宝在情况允许的时候,还是会顺手推舟,放走特派员,帮助大将军完成任务。
他回到泺源公馆,先去地下审讯室。
他不愿意让大将军失望,毕竟那个特派员是抗日武装的人,对方千辛万苦来到济南,是为了完成抗日大业,既然如此,只要有一线生机,吴小宝就竭尽全力把对方救出来。
当他进了地下审讯室,迅速到了铁栅栏那边,找到那个特派员,隔着铁栅栏叫了两声。
那个人抬起头目光冷漠,不想理睬。
“过来,我们聊一聊,对你肯定有好处。”
吴小宝说了两遍,特派员才懒洋洋的走过来。
“如果你老实交代,田中先生就会网开一面,让你有机会活着离开泺源公馆,还能捞一笔,假如你一意孤行不说实话,那么谁都救不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套话,以前吴小宝说过很多次,几乎都不管用,但他还是要说,总得做到掩人耳目才行。
“还是算了吧,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日本鬼子诬陷我,是什么抗日武装的特派员,但我根本不是,那封信也是北平的朋友让我交给别人,给了我十个大洋,我一定得送到,换了你也一样。”
吴小宝观察这个人的眼神动作,确信对方没有叛变的可能,就低声说:“两个黄鹂鸣翠柳。”
特派员愣了愣,看看四周,又看看吴小宝。
吴小宝又重复了一句:“两个黄鹂鸣翠柳,故人问候,大将军说,只要说这句话,双方就能化敌为友。”
那个特派员压低了声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吴小宝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南方军的联络口号很管用,对方已经相信自己。
他迅速的把当前的情况说了一遍,着重强调,日本鬼子看守森严,虽然大将军那边也在千方百计营救,可目前没有一点进度。
特派员笑了笑:“我们都是敢死队,奔走在北平和上海之间,不管什么时候被鬼子抓住,就是一死,剩下的人继续战斗,我的父母妻儿也由他们照顾,我们立下了生死军令状,谁都不可能背叛,一旦成为叛徒,满门老小都得抄斩。”
吴小宝突然明白,大将军为什么非要干掉这个特派员?
这家伙即便是被自己人干掉,也胜过熬不住严刑拷打,最后叛变,将会连累一大家人。
吴小宝说明了自己的本意,尽可能把对方救出去,但计划没有变化快,很有可能到了最后,还是徒劳无功,所以请对方原谅。
特派员抱拳拱手:“朋友,只要你有这份心,我已经感激不尽,但你不要强求,到了必要时刻我就会咬舌自尽,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至于你说的,大将军试图营救我,也不重要,整个系统里面,我们有几百敢死队,不管谁死谁活,都要完成抗日大业。”
吴小宝挑了挑大拇指,他平生最敬佩抗日英雄,所以现在不管救不救对方,他都觉得自己又认识了一位抗日英雄。
“朋友,告诉大将军,不要以我为重,趁着明湖擂台赛袭击日寇,泺源公馆和城内所有的特务机关,一举摧毁日寇在山东的特务系统,这就是四川方面给出的任务,我们这些人,自从加入敢死队,这条命就已经交给了南方军,成王败寇,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吴小宝内心苦涩,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是因为想不出一点办法把对方救出去,这种情况下只能是安慰对方,却做不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朋友,还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告诉我,我会帮你完成。”
特派员摇了摇头:“那一切都不重要,我们离开总部的时候,已经告诉父母妻儿,这一去,要么凯旋而来,要么死在江场,他们早就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兄弟,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千万不要管我,更不要因为救我而暴露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短暂的交谈,让吴小宝受益匪浅,现在他不再想大将军的命令,而是发自内心,敬佩这位特派员。
想办法把对方救出去,就是他接下来要研究的首要任务。
隔着铁栅栏,他向对方鞠躬:“朋友,安心在这里等着,我向你承诺,只要有一线生机,一定把你救出去,我也会跟南方军大将军,八方面军孙青霞小姐说明这种情况,英雄不死,江湖再见。”
这些话都是吴小宝从说书先生那里学来的,可现在他发现,评书里的英雄人物,还不如现实中的英雄更伟大,这个特派员面对生死等闲视之,毫不在意个人成败荣辱,而是要千方百计完成任务。
吴小宝临走之前,突然想到一点:“你到济南来任务是什么?”
特派员笑了:“拿下所有日寇机关,横扫日本军队,让整个济南,城里城外再也没有一个日本鬼子,估计要干掉五百名以上的日军,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吴小宝挠头,这个计划实在是过于夸大,因为他知道,日本鬼子武器精良,战斗力强悍,要想干掉五百人,除非有一千人的抗日武装直接杀过来。
“朋友,你这个计划实在是太伟大了,恐怕无人能够帮你实现,但我还是要试一试,总之,向你致敬,多多保重。”
吴小宝回到厨房,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二楼的办公室窗户。
他觉得,只要看准了日本鬼子的弱点,就有可能把特派员救出去,就像上一次带人到芙蓉街,如果有人中途拦截,很可能成功。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一个厨子偷偷溜进来:“小宝,美亚子小姐吩咐过,从现在开始,准备打量好吃的,她的二十多个东京穷亲戚即将到芙蓉街,到那时就必须天天山珍海味,让他们吃个痛快,就是因为,这些家伙在日本乡下,过苦日子太久了,听说那个地方连米饭都吃不上,更别提白面馒头了。”
吴小宝点头答应,只要三个厨子勤快一点,钱不是问题,天天大鱼大肉也吃得起,只不过,美亚子的二十个穷亲戚到济南,这件事似乎可以利用,因为他们一来,整个芙蓉街都会变得混乱不堪,美亚子在这些亲戚的困扰之下,也会变的昏招迭出,到时候找个机会,就把特派员放走,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厨子唠唠叨叨,全都是牢骚:“小宝,美亚子这家伙,自己在泺源公馆胡作非为还不算,非得把自己的亲戚全都弄来,是不是觉得咱们济南人好欺负,能够供养这些日本鬼子里面的穷人?”
吴小宝知道,发牢骚再多也没用,至少三个厨子根本不敢跟日本鬼子正面顶撞,况且也没有那种必要。
厨子就是厨子,安心做好饭,好好的活下去,将来有一天,八方面军进攻的时候,做好内应,帮八方面军开门也就够了。
“小宝,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昨天我看到,你在芙蓉街南头大饭店的位置跟人说话,是不是大饭店就要开业了?我们三个早就说好了,要跟你去大饭店。”
吴小宝皱起了眉头:“你知道吗?你们到底干什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而是由日本鬼子决定,我们就像磨上的驴,都得听他们的,只不过,老老实实干活,就有机会活下去,就像现在,我们住在泺源公馆里,总不会有人进来找我们的事儿。”
那个厨子摇头:“小宝,你这样说真是太软蛋了,我们是中国爷们儿,我到泺源公馆也不是为了吃这碗饭,而是找机会报仇。”
吴小宝赶紧摆了摆手:“好了,在这里说话,小心隔墙有耳,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现在先出去干活,什么都不要说,不然被日本鬼子抓住,你就完了。”
吴小宝好说歹说,把这个厨子打发出去。
不过,他听到隔壁三个厨子又在嘀嘀咕咕,不愿意干活。
原来,他们觉得伺候这些日本鬼子已经够累了,假如再增添上二十多个日本穷人,那就真的是累死人了。
吴小宝从抽屉里抓了三十个大洋,到了隔壁屋里,分给三个厨子,并且低声警告:“以后再也不要说这些发牢骚的话,如果被美亚子他们听到,你们就完了,东京来的这些穷鬼毛病更多,而且有些人懂得中国话,如果你们嘴上没有把门的,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这就是吴小宝最聪明之处,他不希望这三个厨子出现任何问题,不然,在泺源公馆他就没人可用,至少这三个人在这里,他还可以吩咐他们站岗放哨,好好干活。
三个厨子看到大洋,立刻不说话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吴小宝肯花钱,三个人就死心塌地愿意跟着他干。
三个人又说起芙蓉街大饭店的事,纷纷出谋划策,要吴小宝去请,济南市著名的鲁菜大师弟子。
“小宝,这些二代弟子,名气虽然不大,可是手艺很高明,已经得了他们师傅的真传,把他们请过来,花钱又少,干活又多,一定会让你大赚特赚。”
吴小宝答应,但心里知道,这个大饭店是日本鬼子的情报机构,所以里面从掌柜的到服务员,都是日本特务担任,后面的厨师更是如此,绝对不是普通大饭店的经营方式。
老百姓看不懂,还以为日本鬼子看中中国的美食,实际上吴小宝看的清清楚楚,日本鬼子只喜欢吃寿司和鱼生,对于中国人的鲁菜丝毫不感兴趣。
所以说,他得说服所有人,千万不要自视过高,恰恰相反,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未来,尽量不要得罪日本鬼子,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小宝,我告诉你,美亚子这家伙十分嚣张,田中先生的话她都不听,我听见他们好几次吵架,最后都是田中先生老老实实闭嘴,美亚子占了上风,这个女鬼子真的是无法无天,谁娶了她,就是母老虎登门,倒霉到家……”
“小宝,如果有人让你娶她,千万不要答应,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