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黎鄢歌尝试了很多次,但再也没有等到司命的回应,就好像司命从未存在过似的,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
黎鄢歌只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是等着她去完成的,但她不知道那事情究竟是什么。她有着未知的沉重使命,即使还没有确切的线索,但保证自己的存活和维持天地规则的稳定一定是正确的方向,所以黎鄢歌会选择在背后帮助秦玉如,也会好奇这世界上不寻常的事情。
但现在,这两个方向有点冲突。
她的力量还很有限,对方的目的和能力都还是一团迷雾,黎鄢歌笃信她不能冒险。她回想刚才呼唤司命而频繁释放的灵力,大病初愈,她的灵力释放粗放直接。
拟渊在院里指导侯府仆人煮药的细节,而那位红衣女子此时正站在距离黎鄢歌一墙之隔的地方面容冷峻,好像是一副行尸走肉,长时间的没有眨眼和呼吸的微小动作。甚至一阵风吹过,那女人赤色的衣裙并没有随风改换形状。
“时璃,我们去和秦夫人告别。”拟渊走上前用一根手指勾住时璃的袖口的一瞬间,时璃恢复了一个人该有的生气,胸口开始微微起伏。
秦玉如还在屋子里陪着黎鄢歌,她还不能理解黎鄢歌对神医态度的如此大的改变是源于什么,但如今她选择信任黎鄢歌。无论是作为母子还是盟友,信任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她将前来告别的二人拦在了黎鄢歌房间的外面,并没有再让他们和黎鄢歌见面。
【那个女人,我没有见过。】
房中只剩这一对母子,黎鄢歌还是乏力所以懒得开口,干脆用意识和秦玉如交流。
“是神医的弟子,好像还是神医从小就收养来的。”
拟渊虽然只在江湖中素有神医的名头,但其喜欢收养孤儿,身后总是跟着一群神出鬼没的各色弟子的事情却好像是中原人尽皆知的故事了。所以无论拟渊出行身边跟着什么人都不会惹人猜疑,大约都是其收养的弟子了。
秦玉如很关切的看着黎鄢歌依旧禁闭的双眼和紧锁的眉头,询问的话卡在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和黎鄢歌早就已经约定俗成不去讨论那些与黎鄢歌本身相关的事情了。于是秦玉如一腔的爱意只能化作手上轻柔的动作,抚平黎鄢歌因长久睡眠而产生的衣服褶皱。
“他们也有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但绝非善类,在我弄清楚前还是不要再见了】
黎鄢歌虽然还是打不起精神,但也感受到了秦玉如的动作。她很费力的将头靠近秦玉如的膝盖,感受着对方身上柔柔的体温与香气。过于警惕和简练的行事风格是她在修仙界历练千年养成的习惯,但这不代表她不渴望亲情。
秦玉如抬手将小小的黎鄢歌抱在自己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陈国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知道,大哥的事怎么样?娘亲已经安排好了吗?】
“我尽力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只能祈愿他平安。”
伐陈的战鼓已经敲响,出兵的指令已经送到了黎铖的面前。皇帝命他三日内整顿京城的军队南下,而黎铖接到圣旨的第一件事就是命秦子奉带领一支军队作为先锋先南下查探战况。
南北边境现在已经失去了控制,南陈那群有组织的乱民见北人就杀,而趁此乱局,晋朝南边那些山匪也蠢蠢欲动。边境上如今就是无主之地,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和道德,像一群疯狂的野兽互相撕咬。
秦子奉无论在军营里待了多少年,也还是没有出过京城的富家公子,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人间疾苦,圣贤书也从来不教人心险恶。
黎铖给的差事,说好听点是先锋,实际上就是送死。一支来自晋朝京城的官方军队,在乱糟糟的南边上就像滴入油锅的一滴水,一定会彻底激起边民的疯狂。纵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能以一敌百在那样一个炼狱里保护好秦子奉。
秋雨已经连绵了小半个月,京城郊外的土地已经被雨水冲刷出大大小小破碎的起伏,而在这些破碎的镜像里,无一不映着那个无比坚毅潇洒的身影。
秦子奉昨日才过了十八岁的生辰,虽然还没有行冠礼,但秦子奉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此一去,无论是为国还是为了母亲与兄弟姐妹都是极其重要的。战争带来的动乱与饥荒,起义与瘟疫都在一步一步向国度移动。
秦玉如没有近前相送,只是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眺望着。十八岁的男孩儿已经拥有一副很高大的身躯,身上那套铁甲泛着折射太阳的暖暖的光。胯下那匹杂色马,是于铸在出营前亲手将缰绳交付到他手上的。
天空还有点滴雨珠落下,滴在秦子奉的盔甲和裸漏的面部肌肤上,使他自己也分不清面上的水痕究竟是雨水还是泪珠。
城墙上送别的战鼓一响,秦子奉最后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城墙上一点绯色的人影,将这一个回眸当作道别。五千军士步伐整齐,一阵阵的脚步声几乎要盖过战鼓与雷电。淡淡的雨雾也模糊了秦玉如的视线。
当初拼死命送秦子奉参军是为了争权夺势,因为这是他们孤儿寡最好走的路。但如今这一场几乎是生死之别的离别恰如这一场秋雨,清明了秦玉如的意志。
“他会平安的,我亲手带的兵从没有在战场上伤一丝一毫的先例。”
恰如秋日凉风一样凉凉的男声,隔着秦玉如十步远,是于铸。他今天没有像和秦子奉初见时一样胡乱穿着衣服,而是很少有的穿着一套仪仗铠甲,袍子规规矩矩的折叠好每一条褶皱,头上戴着冠,一丝不苟。只有眉毛还是杂乱。
“于将军,先锋离京还劳烦您来送。”秦玉如音色还是沙哑。
于铸走上前几步,在离秦玉如不远的地方站定:“作为将军,没有不送别士兵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