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铖快步来到屏风前,镂空的贝母与丝绸后隐隐约约站着一个女子,他屏息凝神了一刻,将屏风拉开。
“啊!”
屏风后一个夫人外袍的衣襟还没系上最顶上的扣子,而怀中抱着的正是黎鄢歌。经此一吓黎鄢歌也大哭起来。
【这爹怎么不让人吃饭】
【这爹流氓啊】
在这样本千钧一发的时候,秦玉如听到黎鄢歌孩子气的调侃,不由得放松下来,会心一笑。
“侯爷,我说了我新与鄢歌请了乳母,怎么还乱闯。”秦玉如很费力的压着自己的嘴角,不想让自己的幸灾乐祸展现的太明显,“幸好是在南苑,没什么人看见,不然这样的事传出去,不知道京中的贵人会怎样评价侯爷?”
黎铖眼里窜着火,秦玉如不予理会,接着说;“果然是个出身乡野的,一点宅院的规矩都不知道。”
黎铖的眸子终于冷下去,一切一切厌恶的心情都化作一个诡异的狂笑:“哈哈哈哈,是啊,夫人总是想的周到,幸好没叫人看到。”
“黎安,把人带进来吧。”他转身坐下,黎安从外面带进来个女人,穿着侯府侍女的衣服,一进屋就跪在秦玉如面前。
秦玉如愣了愣。
“这是今早门口洒扫的丫头,好像叫···小言?”黎铖又在笑,只是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凭空升起一丝凉意。他又转向地上跪着的丫头,“小言,你看前头抱着小小姐的那位,是今早来叫门的女人吗?”
那乳母低着头,从跪着的小言的视角却正好一览无余:“正是这位夫人,侯爷。”
“你确定?你知道在侯府撒谎是什么罪过。”黎铖眼中似乎要射出一把箭来,妄图将那丫头射一个千疮百孔。
“奴婢不敢撒谎,门卫自然也能作证。”
“好,那你忙去吧。”黎铖越来越觉得冷,即使是三伏艳阳天,他也觉得身体与头脑一并僵硬了。他不想讲话,更不想面对秦玉如,他不想认输。于是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侯爷这就走了?可您今日来南苑这样大闹一通就拂袖而去,怕是得给我一个交代。
言语间,黎铖已经除了正厅。
见那身影渐渐离开视线,秦玉如暗暗松了一口气。翠玉从一边走出来:“夫人受惊了,多亏夫人早有预谋。”
秦玉如闻言,起身从乳母怀中将黎鄢歌抱了起来:“多亏了我的鄢歌。”
原来早晨翠玉本就是从侧门将文氏带入南苑的。但他们都没有想到黎铖会这么快就来找人。如果不是她听见刚睡醒的黎鄢歌叫叫嚷嚷,告诉她黎铖会来寻事,让她去请奶娘过来,她也不能早早下手。
幸好当时文氏来时的门卫正好换岗了,又正好她去请奶娘的速度够快,这才让奶娘从正门走进南苑的途中没有露出破绽。黎鄢歌早上管这个叫什么“蒙太奇”?她不明白蒙太奇是什么东西。但一切都好。
文氏听见外面归于平静,才走了出来:“是妾身思虑不周,给夫人惹麻烦了。”
“无妨,还没问夫人闺名,往后相处,总不好一直叫夫人。”
“贱名一个淮字,淮河的淮。”
“夫人是生于淮河之畔吗?我家里有个小妹妹名字里有个湘字,就是因为她当年是我叔父在湘江边驻军时生下的。”
“正是。”
黎鄢歌刚在新奶娘怀里喝了个餍足,昏昏沉沉打了个盹,刚才醒来。水汪汪的一双小眼睛正打量着文淮
【这个阿姨好漂亮啊,世上怎么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也就比我娘亲逊色那么一点点】
【不对不对,她就是那个外室吧。那就一点也不漂亮了】
秦玉如闻言觉得好笑,轻轻晃着黎鄢歌,在她耳边轻语:“好了,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你还是再睡会儿吧。”
【娘亲怎么向着这个坏女人说话啊】
黎鄢歌还要再辩,只是在娘亲的怀里晃啊晃的,她眼皮打架。
秦玉如将睡着的黎鄢歌交给奶娘,坐下与文淮细谈。
“文家的事你放心,我这里自然有办法为你们洗清冤屈。”秦玉如如是说着,她有很多筹码来让文淮和她合作。
“多谢夫人告知,只是侯,黎铖不知道夫人有他的把柄吗?”文淮有些担心,如今看来黎铖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凭他心思之缜密,又怎么会对身边人毫无芥蒂之心呢?
“他当然知道,他的亏空还是我补上的。但他拿我没办法,他之前太蠢了,又或者是我太蠢了。”或许是秦玉如从前表现得太没有攻击性了,无害而温顺,就像一只家里养的小狸猫。黎铖对她便放松了防范。她秦玉如也是高门大户的将门虎女,曾经为什么为了这个男人选择遮盖自己所有的锋芒,而做贤妻良母呢?
秦玉如又拿了沓纸给文淮:“你拿着,不必着急,想到什么写什么。”
文淮接过,点了点头。
“黎子覆,他知道你来吗?”
“不知。”她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事成,那她与儿子都留在侯府。事不成,她自可以寻个地方一头撞死,她不会让子覆为难。所以如今秦玉如让他书写过往,她如是说明自己罪臣遗孤的身份自然也难逃一死。但借此换秦玉如对黎子覆一世照顾,是值得的。更何况秦玉如还让她在死前知晓了文家罹难的真相,答应为她报仇雪恨。
真好,一换二。
秦玉如心中突然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受到些触动,她本打算和文淮进行的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交易,让她有些愧疚,她也是母亲,她也做过孩子。就不能选用另一种不至于两败俱伤的方法吗?
“你就写自己是府上那个丫鬟就行了,文家的事也不必说,只聊你和黎铖的事。”秦玉如有点痛恨自己的软弱,转身就走,“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