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述实在嘴里黏黏糊糊再也读不出书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却听见一旁妹妹的心声。
欸？要求高吗？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很笨啊！
他用那一双非常委屈的通红的眼睛看着黎鄢歌，黎鄢歌被盯得有点发毛。
【干嘛？他看着我干嘛？】黎鄢歌想到上次黎子晟被母亲打了以后，也是这样委屈巴巴的来找她，把她抱在怀里揉了又揉，亲了又亲，嘴里不停念叨“妹妹~呜呜，鄢歌~娘亲她又打我，鄢歌~呜呜呜，我最喜欢鄢歌了~”
想到那天自己被当成抚慰犬的经历，再看看黎子述现在这个表情，黎鄢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奶娘发现了黎鄢歌皮肤上细小的变化，关心到：“冷吗？现在是伏天，再加衣服要中暑。”
【不是，二哥你别再这样看我了！】黎鄢歌忍无可忍，她能不能快点长大啊！这样就能撒丫子跑了。
黎子晟刚因为听了妹妹一句夸奖就把妹妹当救星，结果听见妹妹一句“不要看了”，彻底击碎了黎子晟脆弱的心里建设，妹妹是不是嫌弃他啊！他怎么这么笨，连妹妹都讨厌他！黎子述的眼睛又掉下来，这次彻底失控了。用秦玉如的话就是——比黎鄢歌尿床的时候还吵。
黎鄢歌：不，美女是不会尿床的。
但是此时黎鄢歌发现了不对劲，她的心声好像不只对娘亲有作用吧？刚刚秦子奉突然变成开屏孔雀，和黎子述这个奇奇怪怪的情绪起伏是不是都跟她的腹诽有关啊？起码在时间上完全符合。
黎鄢歌起了坏心思，她得验证一下。
咳咳——
【二哥，你别哭了，有点吵，我难受】黎鄢歌在心里想了这样一句。
然后就见黎子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虽然哭声依然细碎的折磨着人的耳膜，但是很显然，黎鄢歌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岂不是？黎鄢歌冷着一张脸转向奶娘——
【奶娘，我好饿，真的很饿】配合上黎鄢歌的星星眼大法，但是根本没有用。奶娘正看着池塘里的鱼转圈圈看的起劲。其实也挺难为她的，整天抱着个孩子，一时都不能松懈，真的太无聊了。
看来奶娘是听不到的。
黎子述还捂着自己的嘴巴，手掌和脸颊的交界处已经因为堆积泪水而形成了好几个“湖泊”。
黎鄢歌突然有点心疼这个孩子，要不然，夸夸他吧。
【二哥不会是因为背不出来书就哭吧？真的太好学了！】黎鄢歌有点心虚。
黎子述眼睛又亮了，妹妹在夸他吗？真的吗？但是这份开心在黎子晟扔掉手里刚看了一个时辰的书的时候，彻底烟消云散。好学有什么用啊，他真的很笨啊。
黎鄢歌看着这两个哥哥，决定再违心一下，顺便委屈一下三哥。
【三哥有点装，明明每天都熬夜背书，非要在二哥面前装出很厉害的样子】
这下黎子述有点开心，并且用一种很怀疑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看黎子晟。而黎子晟自然也听到了，慌乱的摇头。他不是他没有。他从来没有偷偷用功。
黎鄢歌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不想再住三哥隔壁了，每晚都点着灯背书，我都睡不好】这盆脏水黎子晟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嘿嘿，看来没问题了，娘亲三个哥哥听得到。那就是？血亲可以听见？挺好挺好。但是很快，黎鄢歌想到了一个不好的事情——黎铖。这副身体里毕竟流着一半黎铖的血，如果她的心声连黎铖都听得到，那这个游戏没法儿玩了。但是黎鄢歌短时间内没办法实验自己的猜想，因为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黎铖了。
黎铖现在正在军营里过着逍遥日子，每天看着兵士操练的愈发好，他就觉得自己离那个位置更近了一点。他今天指使完操练，就回自己的营帐休息，今天留在军营伺候的是年纪小一点的小妾叫绿妩的，说是小妾，但是一个名分都没有，只是从人伢子那里买来然后带在身边而已。
自从和离书的事情后，他就叫人收拾了南巷的院子，后面正好安排两个小姑娘住进去，日常轮换着来伺候他起居。
绿妩是个不爱说话的，日常冷着一张脸。但是黎铖觉得这副样子很像当年还没有嫁作人妇的秦玉如，正如那年曲江池畔，在比人高的芦苇后，隐隐约约露出的那张脸，也是这样冷冰冰的。但后来那张脸有了颜色，落了俗。黎铖觉得自从秦玉如成了亲生了孩子，就变成了万千宅院女人之一。
“绿妩，我昨日让你拿来的是绿色那件内袍吧？”
绿妩只是抬头，看了黎铖一眼，然后低下头。这就是点头的意思了，她不想和黎铖说太多的话，甚至不想点头摇头。她有点排斥黎铖，而且认为他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人，永远只有自己的主意。
但恰恰，黎铖格外喜欢这一点，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就是不喜欢他的女人。
他换掉汗津津的内袍，正要出门巡视，却又隔着门帐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与他一般的身高，浓眉大眼，银白色袍子，秦子奉。
黎铖不再理会绿妩，径直走出去，跟上了秦子奉的脚步。
“骑督尉，来得早啊。正好军士已经操练完了。”
秦子奉转头看着黎铖，竟然忘了行礼。这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生身父亲。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步田地？隐隐的，秦子奉眼中蒙了一层雾气。但理智压制了他的情感。这个他曾经依靠敬仰的父亲早在他出生前就已经毒害他，如今要再次将他置之死地。
“将军，下官已经在北营与将士们一同操练完了，本来是打算来报告将军。既然将军看见下官了，那下官告辞。”
秦子奉的眼泪是在转头后才掉落的，他抬手抹去。从此再也没有父子了，他秦子奉是秦家的后人，再也不会认贼作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