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雯的琴房总弥漫着雪松精油味。我隔着门板听见她调试琴弦的声响，G弦的颤音比平日多出半度不安。三天前的暴雨夜后，这位首席小提琴手再未踏出过琴房半步。
"师姐，后勤部要回收储物柜钥匙。"我轻叩门扉，袖口的微型录音笔紧贴脉搏。
琴声戛然而止。门缝渗出冷杉香薰的雾气，周雯苍白的脸浮现在阴影中，眼下的乌青像未干的低音谱号："小苏听过《影子练习曲》吗？"
她垂落的右手缠着绷带，无名指第二节的纱布渗出淡黄。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正是陈璐尸体缺失的指节位置。
"十九世纪意大利作曲家为双胞胎写的禁曲。"她突然拽我进屋，指甲陷进我腕间，"演奏者必须同步呼吸频率，否则..."
琴弦崩断的锐响打断话语。我盯着她琴箱里那团蜷缩的阴影，瓜奈利的F孔内竟结满蛛网。这不该出现在每天演奏的名琴上，除非它早已被调包。
"你的替补演出很精彩。"周雯的吐息喷在我耳后，带着防腐剂般的寒意，"特别是《魔鬼的颤音》第24变奏——和二十年前的录音分秒不差。"
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她说的正是母亲最后一次独奏会的曲目，而那卷母带早在火灾中焚毁。
怀里的琴盒突然震动。当我意识到这是七年前孤儿院大火前听到的共振频率时，周雯已退到窗边。暴雨斜打进室内，她解开的绷带随狂风飞舞，露出无名指根部环形疤痕——与陈璐尸体的切割痕迹完全吻合。
"该物归原主了。"她抛来沾血的储物柜钥匙，编号1023在雷光中泛着幽蓝。
我追到走廊时，只捕捉到一缕雪松余香。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微微晃动，潮湿的水泥地上，两排反向的鞋印正朝着地下室延伸。大的那双是42码男士皮鞋，小的则是周雯的34码芭蕾平底鞋，但步距却显示穿鞋者身高超过一米八。
更衣镜再次毫无征兆地爆裂。在纷扬的玻璃雨中，我看到十四岁的自己蜷缩在孤儿院衣柜里。穿雨衣的男人正在门外哼唱："月牙弯弯割破手..."他橡胶手套上的焦痕随节奏明灭，与此刻走廊应急灯的闪烁频率完全同步。
手机突然震动。林夏传来的照片上，二十年前音乐厅竣工仪式的合影里，母亲身旁站着个戴施工帽的男人——他右手小指缺失的弧度，与清洁工持琴弓的手势如出一辙。
"查到了。"江深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周雯有个双胞胎妹妹，先天性声带缺失，1999年死于..."
惊雷劈断通讯。我握紧钥匙冲向地下室，琴盒里的瓜奈利突然发出濒死般的尖啸。在编号1023的储物柜前，陈璐的断指正插在锁孔里，凝固的血液组成箭头指向隔壁更衣室。
推门的瞬间，老式留声机的嘶鸣吞没呼吸。周雯的演出服平铺在梳妆台上，裙摆褶皱里渗出褐色的痕迹。当我掀开假发套时，藏在其中的录音带突然开始转动：
"实验体1023号出现排异反应。"是母亲的声音，"必须在下个雨夜前完成神经弦移植..."
镜子后的暗门在此刻滑开。穿雨衣的身影伫立在密道尽头，他掀开面罩的动作像按下琴键般优雅。当那张与江深七分相似的脸转向我时，他手中的442Hz音叉正发出恶魔般的共鸣。
"小雨终于找到妈妈的玩具箱了。"他的微笑裂开至耳根，露出齿缝间嵌着的琴弦，"让我们把安可曲目演奏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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