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的冷光刺破黑暗时,我正站在音乐学院地下仓库的通风管道里。林夏发来的尸检报告在手机屏幕闪烁:"死者耳蜗基底膜呈现斐波那契螺旋结构,建议检查次声波装置。"
潮湿的霉味突然变得粘稠。二十年前那个夏夜,母亲把我锁进琴房时的气息从记忆裂缝渗出——不是松香,是血锈味的潮气裹着防腐剂的味道。
"小心共振。"江深的战术靴碾过结霜的管道,手电光扫过墙壁的瞬间,我看到了那些符号。褪色的声波方程爬满霉斑,像极了七岁生日那天,母亲在中提琴谱背面涂写的算式。
「f₀=1/(2π√(LC))」
那时我不懂这串字符的重量,直到火焰吞没琴房的前一秒,保险柜里的青铜音叉突然开始自鸣。440Hz的标准音在爆裂声中扭曲成魔鬼音程,而母亲把我塞进低音提琴箱时,脖颈后的条形码烫伤正渗出淡黄色组织液。
……
"2016年消防改造前的结构图。"江深将平板电脑转向我,红外扫描图上,原本标注变电箱的位置呈现诡异的空心结构,"能容纳一架三角钢琴的空间,却没有任何出入记录。"
我们的影子在管壁上交叠成五线谱。当江深撬开生锈的检修门时,陈年的松节油气息混着某种高频震动扑面而来。那是超出人类听觉极限的声响,却让我后槽牙泛起酸涩的金属味——让我想起和孤儿院失火那晚,我蜷缩在消防梯上听到的蜂鸣一模一样。
地下仓库的穹顶出乎意料地高挑,月光从通风口栅格漏进来,在积灰的谱架上切割出模糊的十二平均律。我的手电光柱扫过半空中悬挂的玻璃管,那些装满暗红色液体的容器正随着我们的脚步微微震颤,像被无形琴弓拉扯的弦列。
"次声波发生器。"林夏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炸响,"你们所在位置的19Hz声压级已超过安全阈值!"
江深猛地把我推向石柱后方。几乎同时,悬挂的玻璃管接连爆裂,血雨倾泻而下。在液体撞击地砖的轰鸣中,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不是幻觉,是浸泡在防腐剂里的铜质音叉正在共振,每个泛音都在复现她失踪前最后的呼喊:
"小雨,记住1023是..."
血水漫过鞋跟时,我踢到个金属物件。借着手机微光,那台覆满绿色铜锈的仪器面板上,赫然印着母亲名字缩写"S.Y."。刻度盘指针定格在440Hz,但调节旋钮旁的手写批注却指向442Hz,正是陈璐琴盒里音叉的异常频率。
"1978年产的Brüel & Kjær声级计。"林夏的呼吸频率突然加快,"这种型号的麦克风阵列能捕捉到..."
她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童谣切断。清洁工哼唱的旋律从通风管道涌来,这次歌词变得更加清晰:
"铜环转转开新箱,铁链晃晃锁旧魂。"
江深的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墙角堆积的保险箱残骸。那些焦黑的金属门上,每一道划痕都构成小提琴指板上的把位标记。在第七个箱体的裂缝里,我看到了熟悉的酒红色布料——母亲失踪时穿的演出服下摆,正缠绕着半截碳化的琴弦。
"苏雨!别碰!"
江深的警告晚了一步。当我的指尖触及琴弦的刹那,整座仓库突然响起管风琴般的轰鸣。月光变成苍白的探照灯,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被我们误认为霉斑的纹路,实则是用琴弦雕刻的《哥德堡变奏曲》全谱。
在第三十段变奏的位置,暗红色的1023数字正在渗出新鲜血液。林夏发来的新消息在屏幕上炸开:"血液样本匹配!是七年前焦尸案死者的..."
通风口栅格突然崩飞。穿雨衣的身影倒吊着垂下,橡胶手套上的焦痕图案在月光下泛着油光。他哼唱的童谣此刻裹着机械杂音,像是经过声码器处理:
"乖娃娃,快藏好,妈妈要去修琴桥——"
我认出这个声音。七年前火场外的银杏树下,就是这个带着焊工面罩的男人,往我怀里塞了颗裹着乐谱的薄荷糖。那张写着"别出声"的谱纸背面,印着与陈璐案发现场相同的血色1023。
"周雯的瓜奈利琴是开关。"清洁工突然用琴弓指向我怀里的琴盒,"你母亲设的局,该收网了。"
江深的枪声与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响。在仓库穹顶坍塌的轰鸣中,我看到清洁工的面具脱落——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脸庞,而是用琴弦与松香浇筑的骷髅,下颌骨处嵌着枚闪光的442Hz音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