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久礼带着郝靓再度回到玖仟科技，还是刚刚那群人，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不明白老大说去机场接人，怎么就变成去拦姑娘了？ 顾久礼拦姑娘这件事本来就是天方夜谭啊！ “准备面试。” 久礼不理会他们错愕的眼光，带着郝靓就往会议室走。史飞对还要八卦的众人做了个“收声”的手势，提醒他们再废话当心顾久礼反悔，赶紧跟了过去。 “一定要把妹子留住啊！”几个光棍在史飞背后望眼欲穿，压低了声音呼喊。 史飞没回头，在身侧做了个“OK”的手势。 此时最紧张的人莫过于郝靓了，虽然她很开心久礼改变主意，愿意给他机会，可真的太突然了，她之前递简历本也是赶鸭子上架，实际上连工作内容都还没搞清楚，如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可就为了久礼这来得莫名其妙的改口，郝靓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久礼引她到会议室落座，又转身出去了，她在座位上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史飞溜了进来，迅速把丢给她一张纸条，然后马上就像没事人出去带上了门。 郝靓不明所以地低头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笔试选择题答案！ 说实话，在最初的一瞬间，郝靓很心动。她太害怕考试了，开卷自然好。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这种捷径不能走，在顾久礼面前她注定是个小透明了，总不能再丢了人品。 她起身想把纸条还给史飞，刚走到虚掩的门口就看到久礼带着一个穿职业装的中年女士朝会议室走来，郝靓吓得马上乖乖坐回了位置上，把纸条塞进了口袋。 “这位是HR胡姐。”久礼短暂做了介绍，就和胡姐、史飞一起坐到了郝靓对面。 他抬了抬手：“开始吧。” 胡姐对着突如其来的面试并没表现出奇怪或是不耐烦，似乎也已经很习惯久礼的办事方法，几乎立刻就开始了流程：“郝小姐，先请你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叫郝靓，沪都大学幼师专业的应届毕业生，”类似的面试这段日子郝靓参加太多，她其实不太紧张，只是不能看久礼，不然肯定会口吃，“在校期间已经考取英语六级证书，口语和教学能力也还可以，暑假我会可以帮中小学生当英语家教，在这方面有一定工作经验。可以熟练使用办公软件，打字速度快，会做漂亮PPT。” 胡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好，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继续问：“你觉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的优势是什么？” “我……”郝靓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吃……苦……耐……劳……这个，算吗？” 说着自己都心虚。 胡姐没有任何回答，迅速在公司的面试意见表的ABCD意见栏的C栏上画了个勾，底下写了两行字，郝靓拼命抬眼想看看，却怎么也看不见。发现顾久礼在看她，马上又低下头去。 紧接着意见表传到一旁的史飞手里，史飞接着问郝靓：“你知道什么是微表情吗？” 郝靓眼珠滴溜溜转，她想回答，又组织不好语言，怕说出来很傻，不免有些纠结。偏偏，她是个稍有纠结，就全写在脸上的人。 看着郝靓抓耳挠腮的样子，久礼的嘴角微不可辨地翘了一下。 “他刚才那样……算微表情吗？”郝靓突然指向久礼。 史飞纳闷，扭头看久礼。久礼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把嘴抿成了一条线，好像和自己没有关系。 “哪、哪样？”史飞居然有点不知道该问谁。 “他刚才嘴角动了一下，”郝靓向上戳了戳自己的嘴角，戳出一个酒窝，“但好像不算是笑。” 史飞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久礼。 “那你说，我刚才的表情变化，代表了什么？”久礼坐得更直了，反客为主，把问题抛了回去。 代表你在嘲讽我呗，我又不傻。郝靓心里这样想，嘴上又不能明说。 “代表……你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她胡乱找着借口。 这次久礼倒是真的笑了一下，他发现郝靓的胆子真是忽小忽大，这种矛盾反而会让人显得很生动。 虽然有点傻。 说话间史飞已经打开了投影仪，幕布上出现了选择题目。郝靓用力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里的纸条。 早知道背两道也好啊！她还是有点后悔的。 史飞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背，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意见表B栏上画了个勾，顺便等着她的回答。 郝靓认真审题，五官却皱成了一团。 “怎么？有问题？”久礼问。 “这第一题……”郝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所有选项都有问题。” 她的回答令顾久礼和史飞都是一愣，久礼两只手肘压到桌上，十指交叉不住地活动，终于来了点兴趣。 “说说看。” 这道题目是——“在家人弥留之际，你会如何从网络上筛选安慰的话语，反馈给家人？A、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你一定会康复的。B、别放弃，只要相信，就会有奇迹。C、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我觉得那个时候，语言是无力的，说什么都没用。这些话根本不是安慰病人，是安慰自己。”郝靓说。 “所以，你什么都不说？” 郝靓点头：“对，我会紧紧握住他们的手。” 在那一瞬间，久礼觉得心中有一块坚硬的地方被敲击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有裂痕出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仍然觉得恍惚。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最不想回忆的画面，在医院灯光惨白的走廊上，他看到父母盖着白布被推出急救室，白布上沾着血迹。 那个时候他站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他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自己当时又重又缓的心跳，那种眩晕窒息感。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看见母亲染血的手从担架上滑落下来，他都没有冲过去握住。 他没有。 会议室内令人尴尬的寂静维持了很久，史飞和胡姐都纳闷地看向了顾久礼，郝靓更是忐忑不安。 一定是她又说错话了……郝靓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说对不起了。 没想到久礼突然站起来绕到了桌子前面，站在了她的面前，郝靓撩了撩眼皮，偷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 “告诉我，你会怎么做。”久礼和郝靓之间只有不到一臂距离。 “我……” 郝靓也不懂为何还有实践环节，而且她也没有这种实践经验啊。早知道不多嘴了，她心里叫苦连天，紧盯着面前久礼垂在身侧的手，哆嗦着举起了自己两只“瓜子”。 是你让我做的！郝靓咬了咬牙，突然捧起久礼的一只手，双手紧紧握住了。 史飞和胡姐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情节，他俩在久礼背后一左一右探头观赏，脸都变成了表情包。 “就是这样，”郝靓握着久礼的手，仰头看他的眼睛。她内心明明忐忑非常，可当她看着久礼，她并没有在久礼脸上看到诧异与不解，反而看到了一丝柔情，甚至她能感觉到久礼有些伤感。郝靓的心情居然平静下来，她用看小朋友的眼神认真注视着久礼，“我会握着他的手，让他感觉到我在他身边，让他感觉到我爱他。” 背后两个表情包更加夸张了，郝靓猛地回过神来，坏了，入戏太深了，赶忙解释：“我是在模拟、模拟……” “有意义吗？人在弥留之际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你觉得语言是欺骗，你这样不是吗？”久礼淡淡地说。 “当然不是！爱怎么能是欺骗呢！你说有什么特效药，你说会有奇迹，谁都知道是假的，是哄他的，可只要你在那里，你握着他的手，你给他唱歌，你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也能感觉到爱。”郝靓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爱或许不能跨越生死，但可以在生死之间长存。” 久礼沉默了片刻，突然垂了垂眼，看了下郝靓的手。 “啊，不好意思……” 郝靓马上松开了手，收回身侧抓紧了自己的裤边。 “好了，后面的题你不用做了。”久礼伸手关掉了投影。 史飞的脸一沉，他也觉得郝靓说了太多有的没的。 “我知道了，耽误大家时间了，再见。”郝靓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鞠躬，马上就要转身开溜。 忽然听见久礼说：“下周一早上九点来报道，有问题吗？” 郝靓都已经转了身，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她猛地回头，看到史飞也愣住了，才确定刚刚不是出现幻听。 “我通过了？” “已经听到的话，没必要再问一遍。”久礼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不然我会怀疑你做事的能力。” “Yes Sir！”郝靓马上敬了个礼。 久礼捏着眉心摇了摇头，开始考虑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倒是史飞和胡姐相视一笑，觉得顾久礼开始改变了，这是难得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