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霞西餐厅的外墙是西式洋房，爬满了花藤，看起来十分古典，且贵，陈一白驾车载着阿黛停在马路对面，望着餐厅门口。阿黛坐在副驾驶，一个接一个吹着泡泡糖。 “怎么？打定主意要合二为一了？”陈一白瞥了她一眼，“不怕他知道你是郝靓之后，人财两空？” “不要那么悲——”阿黛话还没讲完，微信突然一连串响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脸就垮了，“完了，水逆了……” 她把手机给陈一白看，是班长发来的通知：“@所有人，陈老师决定为所有高数不及格的同学补课，今天去听课的人，补考一律加10分。反之，直接挂掉。” 这也太悲催了。陈一白没忍住，笑出声来。 阿黛为难地看着马路对面朵霞餐厅的门，心心念念的约会就在眼前，可是—— “好啦，你们那个高数霹雳女难得发善心，你要是不去，真的毕不了业了。”陈一白忍俊不禁地拍了拍她，“你安心补课，我替你去会会他，帮你把把关，顺便解释下。他要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肯定能理解的。” “呜呜呜呜小姨你真好，”阿黛热泪盈眶，一把抱住陈一白肩膀，“世间真有双全法，全靠我有好小姨。” “别蹭我一身粉底！” 陈一白嫌弃地推开她。 阿黛一条腿迈出车，又突然想起什么，担忧地说：“小姨，你可别吓着人家！” “啰嗦！再不走就迟到了！” “我还要回公司拿一趟高数书和笔记，真的得走了。” 阿黛看看手机时间，跳下陈一白的车，在车窗外双手圈在头顶比了个心。 然后她往前面跑了几步，打了辆出租去k11。 今天公司休息，应该没有人在，阿黛没有变装，想着快速拿了书就走。她上到三十三楼，走到玖仟门前，刚掏出门禁卡，还没来得及刷，就投过玻璃看到久礼在公司里面。 她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久礼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朵霞吗？ 阿黛还来不及躲，久礼余光注意到了门口有人，突然转头和她四目相对，她整个人缩了一下，赶忙把门禁卡塞进口袋，看着久礼朝自己走来，打开了门。 “你见过老韩了？”没想到久礼先开了口。 “什么？” “我替他向你道个歉，他这个人太爱自作主张。” “你的意思是……”阿黛心中的失望开始冒泡，却仍是不想承认。 “我有个朋友，看见了你那天塞直播房号给我，他误会了。我昨天才知道他干了什么，已经骂过他了。” “所以，约我见面的也是他？” 阿黛已经无力伪装声音了，久礼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很耳熟。 “当然。” 昨晚久礼临睡，韩逸杰突然兴高采烈说已经帮他约好了人，他才知道韩逸杰真的以为他是不会主动，想帮他搞定。久礼当即让他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免得阿黛又纠缠不清。但他如今看阿黛的反应，大概还没和韩逸杰见到面。 那个小子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明明嘱咐他要穿得正经一点去解释清楚的，久礼头疼地想。 “总之，是个误会，错在我这边，我向你道歉。”久礼说完就要转身回去。 “等下！”阿黛想拉住他，手伸在半空，没有落下去，又慢慢收回了身侧。她垂着眼帘，问，“抛开他不谈，你呢？” 久礼蹙眉：“我？” “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感觉吗？一点点？” “比起你的那些同事们，你的手段确实高明一些，但我对你真的毫无兴趣。” 阿黛的鼻子有些发酸，她使劲儿睁着眼睛，不想泄露情绪，只是假睫毛微微颤抖。 “搭车、要微信、消防演习假装要坐电梯、明明不爱甜食而装作爱喝……你的所作所为，都让我感觉到一个字——假！我对你这种在镜头前画着浓妆，为了得到点击率和礼物无所不用其极的网红，永远不会有兴趣。” 阿黛双手在身侧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暗暗深呼吸。她暂时无法开口，就先把包里装的礼物盒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久礼看都没看，就递还给阿黛。 “上次消防演习，害你丢人了，当时那条皮带你说不要了，我以为你是不好意思，现在看来是因为讨厌我吧。”阿黛打开盒子，里面是条同款新皮带，“但我不喜欢欠人东西，还请你收下，我们两清。” 她再度把礼物盒放在桌上，这次久礼没有再还给她。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打算离开，可她走了两步，心中有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她必须得说出来。 于是阿黛突然又折返回去，久礼马上要关门，她一把卡到门前，语速飞快地说：“不管你信不信，搭车就是偶然，但我承认，在公司再度见到你的那刻，我对你一见钟情了。这期间造成你的困扰，我向你道歉。” 久礼刚想张嘴，阿黛猛一抬手制止了他，如果不一鼓作气，她怕自己就说不出来了：“但，什么叫无所不用其极的网红？你凭什么，这样看待别人的工作！是，也许我的工作没有你这么高大上，但我不偷不抢不犯法，没什么丢人的！” “你觉得我们每天就是靠出卖色相，取悦别人来谋取利益？就在上个月，有一个研二的男生，做实验做得痛不欲生，抑郁，想了结自己。他来直播室跟我告别，最后是我的歌声和直播间里那些没见过面的歌友，让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我努力生活，努力工作，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贬低我。我和你……是平等的。” 这番话并没有用多高的音调，却掷地有声，在今天尤为的安静的走廊里，在顾久礼的心里漾起了一片回音。 只是顾久礼的眼神中刚刚有了一丝歉疚，阿黛已经小跑着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靠着墙缓缓蹲了下去，发泄似的扯掉了假睫毛，将半张脸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 高数书没有拿到，等郝靓赶到学校，也已经进不去班了。朱易骂了她十几分钟，似乎是认定她毕不了业了，郝靓垂头丧气，一点精神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