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大禹县的兴曲乡和山东搭界，中间有一条宽敞的省级公路连接两省，是运输煤炭的主要通道，也是豫鲁两省其他物资互通交流的主要“桥梁”，改革开放后，成为远近闻名的“红灯区”，重点为大车司机们提供“服务”。
许多司机都在这里留下了风流债。孔中庸也理解，就是想管也管不住，只要人、货等安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天，鲁山就在兴曲嫖娼被捉。鲁山经常跑车，当然不能免俗，况且还和一个小姐好上了。鲁山开始还疑惑：怎么警察和联防队这么准时？事后老板告诉他：“等你几天了，有人唆使小姐通风报信。”
刚进派出所，鲁山还有点不在乎，他清楚，交点钱就可以出来了，派出所要的是“细水长流”。他就这样“捞”过几个弟兄。而这次鲁山可受罪了，罚款1万元多，好说歹说都不行，搬出相邻山东的派出所长也不行。特别在看守所，被几个同屋的嫌疑犯打的遍体鳞伤，还被警告“识相点，快点滚出大禹。不然——”。看守警察还正好不在。
鲁山越想越不对劲，感到里面有问题。他不知道的是，他身陷“囹圄”时，弟弟鲁波也被打得进了医院。鲁波在县城吃夜市，被一群闹事的流氓揍得鼻青脸肿，住进了医院，还被指着鼻子警告：快点从大禹滚蛋，矿区不准胡乱找人，别找不自在。
兄弟俩明白了，是孔中庸背后指使干的！
1990年，鲁山兄弟不想在大禹干了，独在异乡为异客久了，也倍思亲，再说，在老家承包了更大的煤矿。孔中庸想，他们的矿区前期拆迁、报批等一系列工作就是县里，包括自己费了好大的劲做的工作，本来就不同意他们承包，平时人员、设备，特别是铁路运输都提供方便，铁路运输已经成为两个矿区运输的主干线，可以说两个矿区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体，今天更应该首先考虑卖给他。鲁山兄弟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是双方要价差距太大，几次商议不欢而散。孔中庸想到几年前，自己开掘第一口矿井，预算就是500万，鲁山兄弟的小矿井远远用不了500万，就报出了300万的收购价。鲁山兄弟认为，自己经营几年，见效了，不能从过去开发之初的报价算，狮子大开口，2000万。
孔中庸眼见无法达成协议，就托人说合。
许崇道跟他们都熟，首先在中间“斡旋”。兄弟俩明白许崇道跟孔中庸更熟，也希望孔中庸接管，就推三推四，最后干脆避而不见。
没办法，梁大光出面了。鲁山兄弟再牛，也不敢得罪县长啊。把价格降到了一千万，并说是最后底线了。
梁大光也忌讳两兄弟的上面领导，再说，单干承包，不归政府管，也不好强逼，就找来了孔中庸，问：
“你看怎么样？你也得涨点吧。”
孔中庸思考了半天，提出了500万，但必须由梁大光出面协调银行贷款。孔中庸的矿区虽然赚钱，但每年给太行老矿区的承包费都及时拨付，加上老矿困难重重，不时还要垫钱解决工人工资等。当然，洛阳的矿兼并后，就只交承包费了。这也是兼并协议中的一项，毕竟比被全盘兼并有面子。碍于许崇道的面子，孔中庸不少垫资，许崇道除感谢外，就是口口声声一定还，但孔中庸清楚，不知道会等到猴年马月。在市领导的要求下，梁大光也出面让孔中庸出资解决过老矿的下岗职工问题，并一再表示“县财政保证还。”但孔中庸要过几次，梁大光就推诿“财政困难。”所以，加上不断更新设备，新建了车队等，孔中庸几年下来，没攒下多少钱，并且大都在流动资金上。梁大光也理解，就问：
“贷多少？”
孔中庸考虑到正在用钱的时候，何不借此多贷点，就提出了一千万的额度。梁大光连连摇头，半开玩笑：
“不行，太大了，给你贷过一回这么大的，你上瘾了。”
孔中庸急忙道：
“那也得500万吧。收购的资金不够，再说，不能没有一点流动资金吧，不然，企业咋过？”
两个人毕竟很熟了，都是实诚人，谁也了解谁，最后就敲定了500万。
但这个数鲁山兄弟坚决不接受！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双方约好在太行酒店吃饭，等于最后摊牌。楚华正好找孔中庸谈在矿区设立派出所的事，原来的派出所归乡里，楚华就当过所长，现在准备由县局直管，并加大力量。孔中庸看天色一晚，就邀请楚华一起参加。
宴会气氛很不好，没喝几杯酒，双方就呛起来，鲁岭甚至直接吼：“就1000万，一分不少，这还是给县长面子。你们不要，我们找别家。”孔中庸也恼了，站起来：“你们要这么说，铁路煤场等不给你们用了。”鲁岭不甘示弱：“不用就不用，天无绝人之路，活人能让尿憋死。”说完，拉着哥哥就出了门。楚华一脸阴沉，冷冷地看着。
事后，鲁山兄弟真和一位山西投资人开始谈了，并公开扬言，就是降价，也不给孔中庸。孔中庸急的几天睡不好觉，嘴上起了一溜燎泡。
几天后，楚华找来了，开门见山：
“哥，我有办法，你就得出点血，也不多，2万元。”孔中庸似乎意识到楚华要怎么办，但也确实“黔驴技穷”，被逼到山脚了，只好同意。但还是忧心忡忡：“行吗？别弄出人命来。”楚华说：“放心，本来1万元就行，他们兄弟两个嘛，那帮人就多要一万。人家还得有人在里面蹲几天呢，不过，我会关照，尽快放出来。你别管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两兄弟最后只得就以500万把矿区卖给了孔中庸。但暗地里把矿井中、矿区里能拆卸的设备等都运走了。当然，汽车等设备更不会留。孔中庸听说了，也无可奈何。毕竟矿区到手了，设备可以重新安装、更换，孔中庸把池水矿区的名称取消，统称边寨矿区。
事后，孔中庸听医院的人说，两兄弟在病房抱头痛哭，鲁岭还想坚持，鲁山劝阻：“弟弟，我们不能要钱不要命吧。算了，认命吧。”
孔中庸也觉得太过意不去，鲁山兄弟临走，还想缓和一下，跑去请兄弟俩吃顿饭，鲁山表面上到客客气气：“不了，你也很忙。谢谢了。”鲁岭还吊着胳膊，一句客气话都不说，恶狠狠地盯着孔中庸。
不久，一封告状信就到了大禹。
孔中庸是在梁大光的办公室看到告状信的，标题大黑体字“孔中庸勾结地痞流氓抢夺池水煤矿”，里面还点了楚华的名字，信末尾还有市领导的批示“严厉查办。”孔中庸当然矢口否认，也明白是鲁山兄弟所为。
一个星期后，县纠风办牵头，纪检、监察、政法等部门组成的调查小组就进入了边寨矿区，还说要找楚华了解情况。不等楚华协助调查，孔中庸先约到了楚华。楚华已经知道了情况，倒满不在乎：
“哥，告状的事屡见不鲜，多了去了。拿点钱就能摆平。”
事到如今，孔中庸也只好再出血了，就问：
“具体咋办？”
楚华神秘一笑：
“调查组我了解了，关键是两个人，一是组长，纠风办主任，纠风办是县政府新设立的单位，胃口不大，好打发，那个主任喜欢摄影，给他买个照相机就行。二是副组长，政法委副书记，我比较熟，他家孩子要读重点高中，2000元择校费就搞定了。梁县长那里自然不希望你出事，必要时打个招呼就行。”
孔中庸只得依计而行，送了一台135“海鸥”牌相机，还特地送了两卷日本的彩色“富士”胶卷。当时还是稀缺的，120的黑白相机正流行。政法委副书记的孩子也顺利进了重点高中。
两个星期后，一份“查无实据”的调查报告就送到梁大光的案头。梁大光大笔一挥，同意上报。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片乌云顿时消散。这也让孔中庸进一步认识到金钱的魔力。最后一算，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不到4万元，等于变相少付了500万，孔中庸觉得太值了。从此，对楚华也刮目相看，俩人的关系越来越近了。
得到池水矿区，也只是孔中庸的一小步，就在同一年，孔中庸实现了“蛇吞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兼并了太行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