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肖家的聚会,其实外面的人也有不少,唯可一个也不认识,但听到肖维白对杨太后随口提起的有些人的公司,却知道都是鼎鼎大名的企业。
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想,肖家人做生意真是做到了极致,怪不得来的一路上,她家杨太后兴致缺缺的样子。
唯可吃点心的时候,听见旁边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跟肖维白撒娇好像是要什么别院当新年礼物。有点咂舌地想,一处别院啊,看来肖维白给她的让她收得有些不安的新年礼物还真像他说的“只是个小玩意儿”。
杨太后凑过来跟唯可分一块蛋糕吃,对旁边的事情视作不见。
唯可听见肖维白温和地笑道:“秋颂,二叔现在连人归你二婶管。这礼物,你不该找你二婶吗?”
叫秋颂的女子撇撇嘴,说道:“二叔你以前可是很疼人家的!”
肖维白笑道:“是啊。那是因为以前二叔没有能疼的人。”
秋颂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唯可其实并不想凑肖家的这个聚会。她过来,别人会说她攀附钱财,她不过来,就会有人说肖维白苛待继女。嘴总是在别人身上,是骑着驴走还是牵着驴行都总有人愿意出来施舍意见。
唯可最后到底是来了, 完全是因为早上肖维白讨杨太后好的对她说了一句:“你不去见见世面,怎么知道越是大的家族越是从里到外的铜臭气?”
肖维白这时过来凑着母女俩抢了一口点心,跟杨太后讨好地笑:“今天的长辈多,唯可一会儿记得多要些礼物!”
杨太太冲唯可一挑眉,唯可从小见多了杨太太的挑眉立目, 立刻说道:“妈妈说礼物送出来的才是心意,张口要会礼物会让人家笑话。”
话出口,立刻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杨太太,你一定是故意的!
杨太后这时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是哦,我家闺女三岁就知道不张口跟人要东西了!”
冲着肖维白挑眉挑衅。
肖维白立刻恭维:“唯可当然是个很乖的孩子!”
唯可:“……”你们两人挤兑人,何苦拿我作靶子?
还有,肖先生,你挤兑的是你的亲侄女没错吧?
唯可是这个时候看见贺景阳的,端着一个杯子,像是果汁的颜色,看到这边,径直走了过来。
唯可多少有些尴尬,还没有开口,杨太后已经开口先问了一句:“你从英国回来了?”
贺景阳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眉宇间少了低郁多了一些生气,温润微笑:“昨天晚上回来的。有些晚,所以没有过去拜个年。”
随手将手中的果汁递给刚刚咽了一口点心的唯可,在唯可还有些怔怔发愣的时候,笑容满面地对她母亲说了一句:“您今天又高贵又迷人!”
唯可觉得,贺景阳其人,最大的长处大约就是总能让人无语或失态。
如现在。
她本来看见贺景阳有些尴尬,被他递过来一杯果汁正显无措,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图。
有些无措地正递着果汁送到嘴边要喝一口,听到那句“又高贵又迷人”,手上一个失准,杯子果断磕了嘴子碰了牙。
疼得泪都出来了,还在心里侥幸地想,幸好她还没喝,否则一口喷出来,得多丢人的事儿!
睁着因嘴疼而泛了泪光的眼瞪贺景阳,心中无良地想,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人如此谄媚呢?居然说出来这样的话脸不红心不跳。
杨太太今天穿的是深紫色的旗袍,肖先生亲自定的颜色和样式,外面特意给她配了条珍珠项链,平时看的话,自然是高贵大方的。
可是现场这么多的“总”带着“总”夫人,一个个不是名门闺秀就是艺界明星,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能压杨太太一筹吧?
当然杨太太不败的是她的太后气质。
受了奉承的人眉开眼笑,连连出口夸贺景阳会说话,一边得意地歪头斜眼看身旁的男人。
肖维白非常镇静非常自然地挽着杨太太的臂弯,非常受用地说了一句:“景阳一向眼光不错!”
唯可对这两口子的相处方式早已见怪不怪,心中却有点诧异地想,贺景阳和肖维白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扭脸有些疑惑地看身旁因为脸上的生气而显得英俊脱俗的男人。
刚刚杨太太说他去英国了是吧?所以他最近没有去花圃并不是因为上次她的拒绝,而是有事情是吧?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好歹,她不算得罪了他吧?他看样子好像也没有介怀上次的事情吧?
一边拿手指压着被杯子磕到的嘴一边想。
贺景阳这时正伸手拿走唯可磕到嘴唇的杯子,有些心痛地看着那两片娇嫩的唇瓣,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肖维白的话,便随口接了一句:“舅舅过奖了!”
唯可一下子睁大了眼。他,他喊肖维白……舅舅?
肖维白这时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倒让唯可不自在地有些脸热。心中也有些恼怒地想,他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和贺景阳又……没有什么关系!
肖维白这个时候轻笑着说:“唯可不认识景阳吗?你没见过他几次,大约是不记得了。”
唯可想,继父你一定是故意的,明明都看见贺景阳给她递果汁了。(话说,他为什么给她递果汁?)
只好实话实说:“贺……哦,他到苗圃那边买过几次花!”
肖维白于是对贺景阳笑道:“景阳,你一定没有跟唯可说过你是我的外甥!”
贺景阳看了看唯可,有些委屈似地说了一句:“我以为她总会想起来!”
唯可:“……”我凭哪点总会想起来啊?话说,我见过你几次?为什么一点印像也没有?
貌似,唯一提过他的是杨太太吧?当时怎么说的来?好像说他是个工作狂,挣钱钻到钱眼里吧?
他有没有钻到钱眼里她不知道,但是……
贺先生,你哪里有一点点工作狂的特质吗?为什么我一点点都没有看出来?
贺景阳拉唯可走人的时候唯可倒没有担心她家杨太后。
肖维白处处维护、不动声色间向旁人表明态度,让她对这个继父好感倍增。
肖维白之前其实一直对她不错,只是她从来都觉得也许有作秀的成份。不过他当着整个家族乃至外人在场,都没有给家人面子,反而说了一句“以前二叔没有能疼的人”,让她忽然觉得她家彪悍的杨太后也许是真得挑对了男人。
唯可被贺景阳拉到后面的厨房,冰凉的冰坏敷在嘴上的时候,一下子傻在那里。
他说的紧急处理的急事就是……料理她被磕碰的嘴唇?
忽然想到肖维白似笑非笑揶揄的一眼,不由脸热热地烧了一下。
唯可从来没有享受过异性如此体贴温情的照顾。对她宠溺如表哥杨林,两人相处的方式一向是打打骂骂,心机互斗。其实就是外里像凶悍的老虎内里像护崽的母鸡的杨太后,也没有如此温情地对待过她。
他们家一家子都是粗神经粗线条。
唯可愣神的工夫,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在她唇上,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刷过唇线时有些微的痒,带着异样的热。
他,他也太……
“贺……先生……”几乎没有被家人以外的异性触碰过的纯情情孩子有些吓着了。
贺景阳的手指挪开,对她无奈地轻皱着眉头,笑着出语威胁:“你再喊后面两个字试试!”
头稍稍低了一寸,居高临下地看着着她。他的身材高大,她的身子娇小,她觉得一瞬间有大片阴影罩下来的危机错觉,连忙改口:
“哦,贺……景阳!”
贺景阳低声笑起来。和以前的那种清冷或低郁完全不同的愉悦的笑,让唯可有种奇怪的错乱时空的错觉。
不过是去英国呆了数天,他是空间穿棱又不是空间穿越,这也会让人性情大变?
唯可愣神的工夫,听见贺景阳低声说道:“下次我会注意!”
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低哑,有一丝丝的懊恼。
唯可正在出神,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一刹那脑子里不可思议地想道:注意什么?不会再在她喝东西的时候奉承她的母亲?
贺先生,你的思维真得真得……唯可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从厨房再出来,唯可被贺景阳拉在手里,完全有些不知所以。
她上次拒绝了他,没错吧?
他当时听明白了,没错吧?
现在的贺景阳是那个贺先生本人,没错吧?
都没错的情景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
这是一处安静的温房小花园。头顶是透明的玻璃圆顶,里面空气的温度稍低一些,却因为花多不透气的缘故,有一种潮湿的温度,和她的花圃一个感觉。
比在那个聚会上让她舒服。
杨太后也许有镇场的气势,她没有。她长年都是被太后压迫的那个。
头顶有明媚的阳光洒下来,正落在一片开得璀璨如金的结香上。阳光打下来,一片粉白娇嫩中是通透的黄,她扫眼看去,下面的枝子上已经打了无数的结,不由得笑起来。
人人有好愿,人人愿有好。
贺景阳看着忽然芫尔笑开了的女孩子,阳光下白里透红的脸上带着一丝调皮,细白的牙齿浅浅露出贝壳一样的洁白,月牙一般弯弯的眼睛里像有星星一般闪着晶亮的光。
真是个迷人的小东西!贺景阳迷恋地叹息了一声。
和那次见她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