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阳第一次见唯可,是他的舅舅肖维白决意娶那个据说彪悍无比气势迫人的女士。
几乎全家族都以为他是疯了,居然娶一个一不年轻二不貌美三无家财四无根底的还是个死了丈夫有个二十出头的女儿的女人。
“他们眼里永远只有钱以及能带来钱的任何东西!”
肖维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就站在某贵族园区的茶楼上,在二楼的廊道上,看着下面花园里那对开心快乐又温馨的母女。
那时唯可正弯腰对着一株当时他并不认识后来才知道叫洛丝玛丽的洁白花朵前嗅了又嗅。她的母亲拿手指点在她额侧一处,她嘻嘻哈哈地躲,却不肯放开那株莹白的花。
她母亲叉了腰指着她说着什么,她便弃了花,跳过来搂着妈妈往她怀里钻,两个很快闹成一团。
其实很多普通的家庭都有这样的温馨时刻吧?除了他们那个家族。他当时想。
他清楚地记得肖维白说:“我想要的不过是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家而已!”
不过……而已的东西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家族与家族之间的联姻,就像公司与公司的强强联合,永远不会亲密无间,有的只是利益至上。
整个肖家,肖维白和他算是两个异类。
肖维白年轻的时候曾经判逆,却挡不住家族的经济施压,答应了家族强强联合下的利益联姻。两年的婚姻,已是夫妻的两人俨如陌路。
肖维白渴望家庭的温暖,在他,如果所有的财产能换一个真心待他的女人,何乐而不为?
年轻的时候,没有钱就像没了活路。越来越年长的时候,发现钱越多,活得越是寂寞。
他很怕老去的某一天,是他自己佝偻着腰独自行走,而不是两个人彼此搀扶。
他很怕老去的某一天,是他自己坐在餐桌的一侧,而不是两个人彼此相望。
利益联姻的结果是肖维白最后的叛逆。他羽翼已成,谁能对他指手划脚?
而贺景阳自己,就是肖家数桩利益联姻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结果。
从小冷眼看着父亲于数个女人间周旋,看着母亲被数个男子环绕。家族的自私和冷漠教给了他的父母享受一切惟独没有责任两个字。
年轻的他对感情没有兴趣,宁愿花时间去工作然后享受之后的成果。
他承认,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子让他看到了人生不同的一道风景,只是当时的他,对感情很是不以为然。谁会想到只是短短一年时间,他的心境会突变呢?
再婚的舅舅过得明显很惬意。
第一次是在舅舅家作客,张牙舞爪的继舅妈当着他的面夺了舅舅手中的雪茄,怒发冲冠地叉着腰,毫无形像地对着他的舅舅暴怒:“你敢再背着老娘抽烟老娘卷了你的房子你的钱嫁人去!”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舅舅笑嘻嘻陪不是,信誓旦旦地下保证。
第二次是在餐桌上,那个彪悍的舅妈指着被舅舅拔拉到盘子一侧的胡萝卜块拍桌子:“一个不许剩,统统给老娘吃完!老娘可不想再跟个短命鬼过日子!”
忽然就觉得很奇妙。
就像舅舅私底下跟他说的:这样一个女人,她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妆容,不是新款的服装手袋高跟鞋,不是男人的钱包和金卡,而只是和她共度一生的这个男人的身体健康,生命长远。他怎么会舍得嫌弃?
再见到唯可,就是那日几乎是出于烦闷的心情跟着周经理去了苗圃。
小姑娘是那个小姑娘,只是她什么时候去弄花圃了?
生怕他买那株花的样子,赶紧跟他说不适合摆在室内,完全忘了她是要做生意的人。
世上有多种纯洁,比如你,比如你和你母亲的幸福,比如……你此刻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