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呢？”刘经理接着问程小楠。
不同于正规公司的编制与分工，他们这样挂靠他人资质的项目部，往往是将人的劳动价值榨取到了极限。
光是程小楠，平日里就已经做了计量员、资料员、会计和出纳这四个人的活。
程小楠回答他：“十五万。”
不算少，但是要维持大家的生活开支，以及工地上的设备运转，已经十分艰难。
刘经理沉思了一会儿。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建筑工程的老板确实是丧尽天良的，但也总有一些丧尽天良背后是有不得已的考虑。
“这样吧，你们俩先去找监理业主试试，我这边呢，之前公司被拉黑的事情刚有了点眉目，得赶紧接着跟进下才是。”
已经好些天了，这事儿还是没有个转机，不仅刘经理，于伟也不由地蹙起了眉毛：“这公司到底为什么被拉黑啊？”
闻言，程小楠也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她虽然一直事不关己，可这事儿确实有些蹊跷，加上这又是一把悬在刘经理头顶的刀，她自然不能不去关心一下。
“这里面的弯弯道子太多，我找了很多人都语焉不详的样子，我猜咱们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只是咱们平白无故的，会得罪什么人呢？”说到这里，刘经理便不自觉地为难了起来。
他做事向来成竹在胸，经验老道，如今想也不想就当着她程小楠一个年轻人的面念叨了，不可谓不愁得慌。
程小楠早在刘经理说得罪人的时候就怔住了，联想起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她几乎本能的想到了顾琰。
他在拘留所的五天时间里，身为省会城市公安局副局长的龙昊亲自给打电话让她撤诉，警察局里铁证如山的犯罪证据也轻易颠倒了黑白，而这公司被拉黑的事情似乎也是发生在那时候？？
是不是有钱人的世界，真的可以这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程小楠叹了口气，她想这事儿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看了眼神色苦恼的刘经理，程小楠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这个人当初出卖自己，怕是特地为了讨好顾琰吧？如果现在被他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因此害得白衡宇的公司被拉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程小楠眯起双眼，提醒他说：“也许您可以试试找一下业主那位新来的一把手，他这个年纪就能在公路局里有一席之地了，背景总是不会太差的。”
刘经理恍然大悟，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又惊又喜地连拍了她好几下肩膀，这才让她赶紧打电话好把人给约出来。
“你搞错了吧，小程儿怎么可能会有那位的电话号码呢？”于伟诧异地看着他。
这就是这份诧异，莫名地终于让程小楠松了口气。
看来这件事，他是不知道的了。
刘经理的脸色变了一下，尴尬地问了句程小楠：“你真的没有吗？”
程小楠装作不解，问他：“我应该有吗？”
刘经理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直笑着说自己搞错了后，这才紧着拨通了相熟业主的电话：“喂，王主任，是这样的，我想请问一下你们顾总的手机号码！”
“什么，你没有？”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来一趟公路局。是啊，晚上有安排，还不是为了我们单位被拉黑的那件事吗？？”
听着那越来越模糊的声音，程小楠走出刘经理的办公室，正准备打电话，刘经理的声音就忽然在她背后清晰了起来。
“小程儿，这样啊，你手头那批资料给你于哥处理，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吃饭好吧！”说着，人就已经来到了她跟前。
程小楠顿了一下，然后郑重地露出笑容：“好啊！”
虽然没有这个恶趣味，但晚上的事情，如果非要让她亲眼见识一下，应该也不是不可以的。
人活在这世上，总不能永远去避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其实是可以推掉经理的。”刘经理去提车后，白衡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忽然在她耳边开口道。
这个人，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程小楠不在乎地笑：“人总是要学着去应付各种场合的。”
“你没必要非得这样。”白衡宇蹙起眉，深深地看着她，说女孩子真的不太适合这一行。
程小楠不置可否。
按照他们这些人的说法，其实不只是这一行，很多行都是不适合女孩子的。可作为女生，难道就要因为不适合，而选择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吗？
白衡宇又说，她还年轻，和其余那些三四十岁的人不一样，她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可以去尝试别的，去改变自己的人生。
程小楠闷闷地笑：“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
“我头一次听说让人辞职的关心方式呢。”
白衡宇的脸色怔了一下：“觥筹交错，声色犬马，反正你自己一个人，凡事儿悠着点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小楠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回屋里收拾了些东西，又去了趟食堂，这才跟着经理进了城去。
公路局，正是下班的时间，刘经理找到王主任，才知道顾琰已经离开了。
和他们这些正式在编，朝九晚五的人不同，这个一来就直接成为一把手的年轻人，他向来神出鬼没，不怎么出现在局里。
偶尔出现时，也不过是心情使然，原本王主任叫刘经理去局里，就是因为顾琰恰好出现了。可谁料一转眼，他的人就又不见了。
刘经理有些丧气，但该招呼王主任的却还是没有忘记。
三个人，虽然气氛差了点儿，但也还是去了市里最好的火锅店。
众所周知，火锅和啤酒向来是绝配，一顿饭下来，别说刘经理和王主任，就连平日里不太喜欢喝酒的程小楠，这次也情不自禁地喝了好几瓶。
王主任一早就醉了，拽着程小楠的手揩了半天油，这才打车回了自个儿家里。
至于刘经理，他向来是海量汪涵的人，大批的啤酒下肚，完全还是个没事儿人，可他毕竟也是喝了些酒的，见时候还早，干脆就给于伟打了电话，让带着工地上同事们出来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