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雅与玄宿等人会合时,贰一关已经结束。
看着姗姗来迟的人,玄宿道:“阿姐,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来?”
洛玄雅边走边应:“路上有事耽搁了,这边情况如何?”
玄宿如实交代:“烛照扮做地雁的手下参赛,同飞羽交上手了,飞羽不敌,受了伤,不过无碍。现下,他们前后去了第三关卡,吴六暗中跟着,我们还去不去?”
“你们回撤,照计划约见孟溪,把准备好的‘万金’塞进竞宝单,不得有失。”
“……是。”
话罢,洛玄雅继续往前,玄宿忙道:“阿姐……”
“还有事?”
“没,你、务必担心。”
“……嗯。”
……
山林茂密,也有疏处。
玄宿等人择来时方位,悄无声息退回。
第三一关,迷石谷。
自有人进得关卡,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磬钟长鸣为号,监关人打开驯养笼,鹊鸟三五成群,遥遥飞向天空。
每人三支羽箭,可争可抢,死生不论。
彼时,洛玄雅找到凤飞羽,他与烛照正打得十分激烈。
烛照狠辣,处处下的死手,凤飞羽不敌,不慎便被击出一丈远,脏腑猛然受创,凤飞羽掩唇咳了一手的血。
正当时,迎面三支箭矢同时疾驰而来。
凤飞羽无处避让,毕竟,烛照不打算给他留活路。
紧要关头,洛玄雅及时救下凤飞羽。
三支箭矢,一支在她手、一支没入肩头、一支偏了准头。
几乎是落地的瞬间,洛玄雅一个漂亮的转身速将手中箭矢投了出去,直逼烛照命门。
其速度之快,以致烛照瞳孔骤缩,忙扯过一旁边之人挡却飞来横祸,这才幸免于难。
肩头箭矢掰断,伤口处隐隐发疼,洛玄雅微皱眉头,很是不悦地看向面色阴翳的烛照。
“好本事!我来讨教一二!”
“他是你的人?!”
说话间,两人已然交上了手。
“哼!”
“既如此,那便就是狭路相逢!”
“勇者胜!!”
两人过了明路,便也不再藏着掖着。
烛照出招阴狠,洛玄雅出招诡谲,两人你来我往,动辄就过了十数招。
凤飞羽看了一眼打斗之人,遂继续通关去了。
烛照伤人未遂,后恶狠狠地问:“你来做什么?!”
洛玄雅借着巧劲儿化掌为风,解了他的凌厉杀招,“与你何干?!”
烛照不甘示弱,出招便也愈发激进。
“洛玄雅,本座可是领令而来,你就不怕我告到山君跟前,治你违命之罪?!”
洛玄雅以柔克刚,绵软的掌风呼啸而过,绕过锋利的五指拳钩击中烛照胸口,至此,两人才各自退守,止了搏斗。
烛照虚捂着唇,苍白着脸色咳了两声。
洛玄雅也没落着好,肩侧划拉下的衣服黏糊糊的滴着血,赤裸的左臂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钩伤。
两相对望,烛照敛去杀意,不耐烦地问:“说吧,你想怎样?!”
洛玄雅故作无事,一边包扎伤口一边答他:
“不想怎样,只为我的人出口恶气罢了。”
“你为何来此?”
“呵,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罢了…本座不屑与你浪费口舌,今日,全当你我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赤堂主不是领了君令?莫非……君令是假……心中有鬼才是真?!”
“玄堂主,本座的行事不容你质疑,在此奉劝一句,别逼本座不顾同门情谊!!”
“赤堂主莫怒,我只来取一株‘还魂草’罢了,断不会与你为难。”
“这叫不与我为难?!”
“我也不想同你打,可你先动了我的人……”
“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的人?!”
“巧了,我也不知道你手底下有些什么人,不如赤堂主劳神介绍一二?”
“你……”
“赤堂主,地雁拿了邀贴,然、山君是否允你随同你自心中有数…我为‘还魂草’而来…不知赤堂主是为了什么?”
“本座不屑得与你撒谎,若是不信,回山自问山君便是。”
“也罢…那…赤堂主是接着与我切磋?还是继续通关之行?”
“你最好识相让开,否则,我可不介意鱼死网破!!”
“那你可要想好了,若我非要计较,鱼死不死的难说,然,渔网必破。”
“你、什么意思?!”
“赤堂主莫气,只开个玩笑罢了。”
“既如此,还不让道!!”
“那就、提前恭贺赤堂主榜上有名。”
“……”
烛照气极,冷哼一声恨恨离去。
今日,二人且以两败俱伤为代价,换事情暂时翻篇。
山上的磬钟再次敲响,示:胜者决出。
此前,凤飞羽趁机夺回燕雀,赢得了第三名次。
至于第一和第二,则是惯会坐收渔利的鹊华庄和亦正亦邪的蛇山派。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饶是再怎么阴毒狠辣,烛照终是输了。
至此十日整,赛事圆满落幕。
今,七月十八,晴。
午间州府摆宴,宣告赛事落幕,并给参赛者颁发入场券书,用作十九日晚紫薇阁的竞宝会名帖。
宴席散去,已时近黄昏。
彼时,缘来客栈。
上官竺正给洛玄雅换药。
“伤口周边红肿,恐有发热迹象……刚喝了药,一会儿捂出汗来,切记不可受凉……”
“嗯……”
“按时换药。”
“嗯,有劳谷主。”
“无妨……”
“谷主,这三年,云舟恢复得如何?”
“我的医术,加上药虫谷的条件,自是没问题的了。”
“可我瞧他面色苍白、无甚气力……”
“哎呦,说什么面色苍白,那明明是肤色白皙嘛!至于力气…那不重要…他使针,又不举锤!只不过,以他的底子,虽恢复得与常人无异,但也仅限于此了。”
“谷主大恩,晚辈无以为报,愿为谷主差遣。”
“差遣事小,照顾好我那傻徒弟才是正经事。”
“谷主所言极是。”
“既然说到云舟了,那我可得嘱咐你两句……”
“谷主请讲。”
“云舟早些年挨了寒冻,落下畏冷的毛病,故此,他的饮食起居要仔细周全,衣裳也要比寻常人多穿两件,切不可大意。”
“这是体弱?”
“能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虚不受补嘛。”
“辛苦谷主了。”
“不妨事,我也得了个便宜徒弟嘛。”
“可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也没什么了,就、不要轻易生病……这孩子真不好养,费银子得很呐……”
“谷主费心了……”
“还好、还好…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
讲?”
“谷主但说无妨。”
“安康是人生要事,年轻时候无所谓,老了可要遭大罪,不论是云舟还是你,都得仔细顾着些才好。”
“多谢谷主挂怀。”
“人老了,再说就显得啰嗦了,你且忍着,我可上药了?!”
“……嗯。”
话罢,上官竺抖落白色药粉,小心敷在她触目惊心的伤口上,顷时,火辣辣的刺痛感直逼脑仁儿,洛玄雅没忍住轻“嘶”了两声,连带着搭在腿上的拳头都不禁捏得有些紧。
上官竺见状揶揄瞧了一眼外间,不嫌事大的问她:“疼啊?”
洛玄雅深缓一口气儿,口是心非道:“不疼。”
上官竺包扎利索,一边打结一边朝外面喊:“换好了,进来吧。”
话落,凤飞升、凤飞羽、冷云舟、玄宿前后脚进来,四人颇为默契的喊:“堂主。”/“阿姐。”
上官竺见状笑着把手擦洗干净,回头朝冷云舟交代:“云舟,为师有事先行一步,待会儿你自行回去。”
冷云舟恭敬应“是”,洛玄雅无法相送,当下便行吩咐:“飞升、云舟,代我送谷主。”
“是。”/“是。”
应罢,两人起身恭送。
……
上官竺走了,屋子里再次安静。
冷云舟回头,稍稍瞥了一眼玄宿,而后低下头默默酝酿情绪。
“阿姐,你没事吧?”玄宿问。
“没事……”说着,洛玄雅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冷云舟,不由得皱了皱眉。
玄宿还欲多说两句,便听她唤:“云舟…过来…”于是乎,他自觉闭上了嘴。
冷云舟也“听话”,乖乖走到床边坐下,就是不肯抬头看她。
洛玄雅有些精力不济,不得不先把玄宿等人支开。
“都杵这儿做甚??飞羽,伤势如何了?”
“堂主不必忧心,大夫说无甚大碍,养上几日就好了……”
“歇着去吧,我无事了,飞升,看顾好他。”
“……嗯。”
“阿宿,去问问银川,明晚紫薇阁的竞拍事宜可准备妥了?”
“……哦。”
玄宿几人也知趣,应罢她的话便十分配合地出了门去,只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洛玄雅坐直身子,定睛瞧着眼前的少年。
“抬头。”她说。
冷云舟“听话”照做。
果不其然,眼睛又红了,泪珠子扑簌簌直往下掉,跟珍珠串儿似的。
洛玄雅见状轻微叹了一口气,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出言安慰,“你别哭,我不疼。”
冷云舟眨巴掉眼里的泪,顺势拂开替他擦泪的手,支吾道:“我、我没有,这是来的路上让风吹的……”
洛玄雅依着他:“嗯,风吹的。”
她不善言辞,他只能没话找话。
“……阿姐。”
“嗯?”
“你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遣人递信说晚几天再接你过来。”
“阿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真的、没有骗你。”
“嗯……”
“……”
“阿姐,飞羽是谁呀?”
“嗯?”
话题转得太快,洛玄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冷云舟接着说:“你因为他才受伤,所以,对阿姐来说,他是很重要的人吗?”
“他替我做事,忠心于我……他受人欺负,我便替他讨回公道……算是、重要的人。”
“哦……”
洛玄雅头有些疼,便捡着重要的和他说:“云舟,关于离谷之事,你若当真想好了,便与上官谷主好好道别,等紫薇阁竞拍结束了,我自去接你。”
“……好。”
“我有些犯困,你去找玄宿或银川,他们会遣人送你回去。”
“阿姐放心,我自己可以。”
“听话。”
“……哦。”
“去吧。”
“阿姐……”
“嗯?”
“你记得按时换药,伤口不要沾水,莫要忘了师父的交代……”
“……知道了。”
“阿姐,困了就睡吧……”
“……嗯……”
一经沾床,洛玄雅便觉愈发昏沉,是以,后面的话她几乎没有入耳,只隐约听着冷云舟出了房门,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
次日晚。
紫薇阁。
三个天字雅间,分别坐着决出者。
壹号间,江胤泽悠悠撇去杯中浮沫,浅啖了一口茶水,道:“二叔,侄儿方才瞧了,所见到场之人,都并非善茬儿啊……”
江平缓缓点了点头,道:“量他们手眼通天,也断不敢拂了蒲义的面子,至少在柳州地界,他们不会轻易动手。”
江霁泽亦忧心道:“阿爹,阴山派和蛇山派的都来了,可见,先知堂的消息不只卖了一家,眼下,蛇山派挤入了前三之列,那阴山派的又且会善罢甘休?”
江平也端起茶来抿了两口,镇定道:“放心,有李家的人在,脱身不是难事……这次,就看雪女和蓝玉的了……”
贰号间,云绛夫人逗弄着罐里的毒虫,顺道交代:“阿春、阿茗,你们亲自盯着鹊华庄,还有,断不能叫阴山派抢了先。”
“是。”
叁号间,洛玄雅正闭目养神。
端坐着的凤飞羽看起来神色不佳,倒是没同身后靠躺着摇摇椅的洛玄雅一般自如,再看玄宿,他正无所事事地品尝着糕点。
如此一来,叁号间倒成了气氛最为松快的一派。
叮铃、叮铃……
铃铛声声清脆,满座的宾朋瞬间安静下来。
一风韵犹存的女娘掀开珠帘款款向前而来,端看那身段、那样貌、那气质……必是柳门首徒杜茹茵本人无疑了。
“诸位,欢迎莅临!
有道是:簪花大会年年有,竞宝良机难觅得,今逢上好佳夜,诸位宾朋会聚柳州,实乃捧场之至,此番由茹茵持词,欢迎大家前来!”
“好。”/“好。”……
“紫薇阁珍宝十数,静待有缘之人。诸位,咱这珠帘儿一掀、醒铃儿一响,竞拍大会可就开始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杜茹茵话音一落,便有铜锣笙鼓铿锵鸣响,在坐宾客鼓掌的鼓掌、应好的应好,清脆的摇铃也乐得欢快,积极应和着高调的锣鼓喧天,一时间,热闹达到了鼎峰。
适时,杜茹茵摇了摇手中银铃儿,再敲响三下小鼓,哗闹喧声戛然而止,遂变成隐而不发的兴奋与激动。
杜茹茵接着拍了拍手,脆声道:“寻宝竞拍,价高者得,一锤定音,各向乾坤。
料想今夜来此之人,必是览富古今蕴、慧眼识瑰宝,废话不多说,上第一件拍品。”
叮叮当、咚咚锵……妙龄少女桃花妆,两手稳端红木盘,窈窈又窕窕,莲步上前来,但见一品精盒如贝开,原是脂玉龙凤牌。
“诸位,第一件拍品:‘脂玉龙凤牌’。诸位且看,此玉温润细腻、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故名脂玉;脂玉牌面雕龙刻凤,线条精致,神态鲜活,寓意龙章凤姿、龙凤呈祥,是为玉中极品!起拍价:一万金!”
宝物介绍完毕,杜茹茵摇铃叮当,问:“壹号间的贵客,可有拍意?”
壹号间默不回应,以示无意。
杜茹茵又问:“贰号间的贵客有意否?”
贰号间默不回应,以示无意。
杜茹茵再问:“叁号间的贵客有意否?”
叁号间默不回应,以示无意。
接下来,便轮到楼下人争拍竞价了。
但闻小鼓咚隆的一声响,就是有人喊价了。
“彩云楼,一万五千金。”
“祥瑞阁,两万金。”
“摘星居,两万五千金。”
“小春城番王府,五万金。”
“雨露天,十万金。”
至雨露天一出价,便无人再敢与之相争,毕竟是官家来的,没人上赶着得罪。
“十万金一次、十万金两次、十万金三次,成交!”
“第二件拍品:玄铁扇。顾名思义,玄铁为材,扇面镂空,扇骨尖端薄刃锋利,合如铁棍、分似短刀,开时如盾,亦可作暗器使用,杀人于无形,实乃不世之宝器也。
起拍价:十万金!”
拍品解说完毕,楼上雅间默不作声,楼下宾客虽心生疑惑,但还是抵不住奇兵的诱惑竞相叫价,终以碧水宗出金一百万定拍。
“第三件拍品:还魂草。其花色洁白莹润,翠叶深邃,状似心形,缘有锯齿,药香浓郁,有起死回生之效,故名九死还魂草。起拍价:一万金!”
解说完毕,壹号间无意,贰号间无意,在楼下众人心急如焚的翘首以盼之下,叁号间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杜茹茵呵呵一笑,朝示宝人挥了挥手,还魂草便又原路返还了。
一看希望破灭,顿时有不少富商豪门心里疼得直滴血,那可是救命的仙草啊,就这样没了!!呜呜呜!!
接下来的拍品分别有兵器、画卷、藏书、丹药、古玩等。其中最为吃香的是兵器和丹药,堪堪一把“龙吟剑”,竟抬到了五十万金的高价;再是“解毒丹”,也抬到了三十五万金的高价;最末两件拍品则更为离谱,尤其最后一件,堪称全场压轴,竟赛过了瑞雪红莲!!
“瑞雪红莲,其花如火,其柄如玉,触之即枯,与寒毒相生相克,救命良药一味。起拍价:二十万金!”
“三十万金!”
“五十万金!”
“一百万金!”
……
“贰号间,定。”
……
“阴阳锁,圆球状,铜铁所制,一面色深、一面色浅,形似双鱼,又名阴阳鱼。以手抚之,可感其阳面温润、阴面寒凉,只要掌握了阴阳平衡,锁就会自动打开,即得藏宝图一份。
起拍价:五十万金!”
杜茹茵话音刚落,壹号、贰号间便同时响了铃,在坐诸人也不由愣怔一瞬,当即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壹号摇铃一次,价至一百万金。
贰号摇铃两次,价至一千万金。
两千五百万金!
五千万金!
九千六百万金!
一万九千六百万金!!
……
一百万八千八百万金!!!
价高至此,场面一度十分紧张,说是落针可闻也不为过。
但闻“咚”的一声脆响,杜茹茵激动颤抖的声音传来:“一百万八千八百万金一次、一百万八千八百万金两次、一百万八千八百万金三次……成交!!”
贰号间,云绛夫人面色阴沉,压下一肚子火气默默抽身离开了。
鹊华庄果然家底殷实,真不愧是卖燕窝的,一出手就足以震惊四座。
在纷乱嘈杂的喧声中,洛玄雅掀了掀眼皮,淡淡开口:“一石落,风波起,好戏、就要开场了。”
“主子,计划已成,退吧。”
“梁彪那边可都处理干净了?”
“一个时辰前,东方烟火捎信,必是处理妥当了。”
“传话梁彪,既然刀盘口回不去了,便让他想办法在柳州扎根,沉下去待命。”
“是。”
“玄宿。”
“堂主。”
“你亲自把‘还魂草’送到上官竺手中,顺便接云舟回来。”
“是。”
“速去速回,我们得赶在狗咬狗之前安然回撤,免得溅落一身血。”
“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