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徐海在厢房修行。
小院里,拿些谷料喂过赤血龙驹的姬子舒转身,见铁狂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前辈。”
姬子舒微微低头。
“嗯。”
铁狂人看着姬子舒,面上露出一丝缅怀。
“当年,我师兄因为嫂子,留在了界内凡尘,我们都骂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目光落在姬子舒的脸上,铁狂人声音放缓:“但现在,我希望,你能让那个傻小子也气短一回。”
英雄气短。
徐海哥,在自己眼中,就是绝世英雄。
姬子舒面上一红,低下头去。
“前辈,我,徐海哥他心坚似铁……”
铁狂人嘿嘿一笑:“心坚似铁又是如何?当年我师兄不也是一世豪横,结果怎么着?”
“还不是乖乖戴上嫂子送他的黄金面。”
“红尘之中,最能让百炼钢化绕指柔的,就是女儿家的柔情。”
铁狂人这话说的直白,让姬子舒娇羞难当。
她微微点头,然后好奇抬头:“前辈久居界外,怎么对红尘之事如此通透?”
铁狂人面色一僵,转过身大步走开,只有低低的自语传来。
“世间英豪,谁又不曾有过一两段柔肠百转……”
……
厢房中,盘膝而坐的徐海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他双眸之中有精光涌动,黝黑的万丈黑塔似乎要穿透天地。
一柄血色长剑,在他的双目之中流转。
“儿女情长?”
“若不曾看过天地翻覆,见过时光轮回,我或许真的会沉溺吧……”
“此生,我心,唯剑!”
随着徐海的低语,万丈黑塔的第五层有灵光迅速弥漫而上。
不知何时,第五层黑塔,已经被点亮了三成之多。
……
就在客栈对面的一座茶楼上,老太傅在二层上临窗而坐。
他面前,摆着一壶清茶。
“晚辈沈长云,见过老太傅。”
青衫长袍的沈长云从楼下走来,看到老太傅,上前恭敬施礼。
“如果以大楚朝堂规矩,我受得起你一礼。”
“若是按照情分,当年我对你父亲有授业之恩,也受得起你这一礼。”
老太傅抬起头,看向沈长云:“要是说通天沈家,界外执掌宗门弟子,老朽要给你磕头的。”
听到老太傅的话,沈长云躬身道:“老太傅说的哪里话,长云自然是以晚辈身份来见长辈。”
他起身,上前端起茶壶,倒一杯茶,双手递上去:“我青云道乃是道门,遵循天地大道,又怎会有忤逆之心?”
老太傅点点头,接过茶盏,却不喝,而是站起身,往沈长云递过去。
“既然如此,我便托大一会,想请长云你出面,救下徐朗的儿子。”
徐海。
果然是为此事。
沈长云看着面前的茶盏,面上神色缓缓变化。
“前辈,此事,不是我能决定。”
他将老太傅端着茶盏的手推回去,然后扶他坐下。
“老太傅,我已经见过徐海,只是他这个人,太过孤傲。”
老太傅轻笑一声道:“孤傲是当然了,徐朗的种嘛,再说,他是个剑修,总得有几分剑骨。”
“老前辈说的是,只是这般性格——”沈长云摇摇头,提起茶壶,给自己面前的茶盏斟满。
“我青云道,讲究的是顺其自然。”
老太傅点点头。
顺其自然。
顺。
顺服。
只有归顺,才会重用。
桌上有两杯茶。
刚才沈长云敬的,已经落在老太傅的面前。
一人一杯,各饮各茶。
“如果,我能劝动那小子,掌了黑甲,任你们青云道调用呢?”
老太傅忽然出声。
沈长云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举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晚辈敬前辈。”
敬。
同静。
静候佳音。
果然,这些大势力,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老太傅揉揉自己的额头,站起身,握着木杖,缓步走下楼。
“恭送前辈。”沈长云站起身来。
看着老太傅离去,沈长云的面容慢慢变冷。
“我说过,你会跪在我面前求我。”
——————
大楚皇城,九层高台之上。
康帝摆摆手,身后的信使躬身退下。
“徐海,竟是能不出一剑,就让陈楚元落败?”
手中捏着信笺,康帝低声自语。
现在,整个大楚的注意力,都在徐海身上。
崇武侯世子的实力,实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是康帝,也觉得有些东西,似乎超出了他的掌控。
哪怕,其实他从未掌控什么。
“再等等。”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只要黑甲来了,一切,都将尽归朕的掌握。”
“修行者,就算你们力量强大又如何?还不是被朕玩弄掌中……”
……
京城,丞相府中。
后院祠堂,丞相王长安恭敬立在牌位之前。
他手中,有一道碧玉灵牌。
“不肖后辈长安,禀告老祖,今王家有灭族之危,求先祖回归。”
王长安一边祷祝,一边将面前的灵牌托过头顶。
那灵牌上透出一道道光晕,然后落入虚幻的空间。
随着光晕消散,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低哼声传来。
听到声音,王长安面上一喜,再次躬身下拜,然后缓缓退出。
“你们日夜守在这里,若有先祖消息,立即禀报。”
走出祠堂,王长安看向守在门口的几人。
“遵命。”
几人连忙抱拳躬身。
王长安走出后院祠堂,前厅位置,有人等待。
“呵呵,玄冲道长真是稀客啊。”
王长安一整身上常服,笑着抱拳作揖。
“丞相大人,我若是常登门,怕也不是什么好事。”身穿青色道袍,头顶扎着金冠的五旬道人面色淡然,低声开口。
被他这么一说,王长安嘿嘿笑一声,然后自顾落座。
等管家送上茶退出去后,王长安抬头道:“不知这次崇武侯世子扶棺进京之事,青阳观如何应对?”
他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笑意:“当初围杀徐朗,你们青阳观可是出了大力啊。”
听到他的话,玄冲道人面皮微微抽动,看着面前茶盏冷冷道:“那徐海可是放言要取你脑袋的。”
这是当初徐海放出的话。
他一个剑修,既然话出口,必不会改变。
“那也要他能到京城才行。”王长安面带笑意,举起面前的茶盏。
“玄冲道长不是已经让黑甲转道,去围杀徐海了吗?”
听到他的话,玄冲脸上也是轻轻一笑:“就让那蠢货在九层高台上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说完,他面色化为肃整,低声道:“这一次,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徐海,还不能死。”
王长安放下茶盏,神色依然轻松:“所以,你传给刘振威的消息,是让他举旗造反,对不对?”
“何来造反?”玄冲道人将手按在茶盏的盖上。
“皇子子舒,本就是先帝遗命的天子。世子徐海,是新任崇武侯,为帝王前驱。”
“此事,不就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