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声回应道:“既如此,我去去就回,李大人若是寸步难行,便去粥棚视察吧。”
李大人僵僵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表哥一路引着我,来到了已经破烂的河坝边。
果然,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河堤的材料,全部被人私吞成了下下等的,如此建成的河堤,自然抵挡不了多大的风浪。
至于吞下那些钱款的人,跑得了别人,跑不了穿金戴银的李大人。
那日我见了他,便心生猫腻。
一个小小的知县,却有一个极大的金扳指。
且在我没来之前,城中上下无任何一处粥棚。
若真是一个好的衣食父母官,又怎会任由百姓流落街头,吃泥土,扒树皮呢?
表哥满脸愤怒道:“这帮喂不饱的狼!这样的河坝旁,还敢住人?岂不是摆明了不顾百姓的死活!”
他俯身捡起一块碎砖头,轻轻一捏就成了粉末。
“已经烂成这样子了。”表哥无奈地回头道:“现在怎么办?若是你接不好这块烫手山芋,恐怕又会落人口舌。”
我顿了顿,开口道:“还能怎么办?从头开始修罢。”
5
想要重修河坝,需要一笔不小的数额。
眼下朝中的楚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定是不会理会我的。
那么这钱,只能从李大人手里扣了。
这些年来他吞了这么多,定是出得起的。
他也是时候偿还给百姓了。
只是现在,我还不能直接揭穿他的罪行。
毕竟空口白话,口说无凭,无人回信。
所以我在等,等一个契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在李大人的执意要求下,我要在驿站内随着巫师作法,为万民祈福。
我不能让李大人害怕,但天能。
祈福之时,我佯装被先帝上身,声音嘶哑,身体僵硬,手指直直地伸向了一旁默默看着的李大人。
“你这贪官!还不速速给朕跪下!”
李大人吓得一惊。
幼年之时,我是见过先帝的。
我和楚烨还时常会争相模仿他的行径,逗得他老人家哈哈大笑。
我能将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学得极像。
今日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众人意识到这是先帝来了,愤愤下跪叩首。
李大人也颤颤巍巍地下跪道:“臣惶恐,不知做了何事触怒了先帝啊……”
表哥望着我,在一旁偷偷捂着嘴笑起来。
我这一招实在有些大不敬,可铤而走险的法子,也是迫不得已。
我一边在心里双手合十,祈祷先帝原谅我的冒失,一边继续厉声呵斥道:“你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害得水坝决堤,民不聊生,最后还妄想以天灾无情了事!你,你是要遭天谴的……”
李大人吓得腿软,不断叩首求饶时,一股暖流从他的胯下缓缓流出。
差不多收手了。
我早已演得满头大汗,顺势栽倒在地。
当晚,我便带人查封了李大人的院子。
我竟不曾想到,一座不算太大的四合院,能藏下这么多的东西。
大筐大筐的银子填满了柴房。
掀开白布,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
看来初见时候的李大人还是低调了些,只戴了一只小小的扳指。
我冷声对一旁的李大人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宁愿搂着这些冰冷的财物睡觉,也不愿意施舍旁人半分。李大人,你还真是这江东百姓的父母官啊!”
被人按住的李大人顺势挣扎的向我爬过来,一路爬一口扣头哀求到:“娘娘,我愿意,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求您给老臣一条生路啊……”
我瞥过头,不再看他。
晚了,他愿意得太晚了。
次日一早,表哥便带队出去招募青年壮丁修缮河坝。
当然,一切都遵循自愿的原则。
只要愿意服徭役,每人下发五十两银子。
至于那位李大贪官,我将他迎着烈日绑在了柱子上,扒下了裤子示众。
他每日随着壮丁出发,又随着壮丁归来。
诚然,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与民同行的衣食父母官啊。
6
半月后,河堤修好了。
我召集了百姓在堤坝前,又命二十位同时在上游踢翻水缸。
霎时间,滚滚的大水向我冲来,威力不输暴雨那日的光景。
诚然,我是要亲身向百姓们证实,我修筑的堤坝能不能再次扛住洪水。
对百姓负责到底,我责无旁贷。
虽然我心里也有些许的忐忑与惶恐。
直到星星点点的水花儿溅在了我的鼻尖儿上,打湿了我的衣袖,我才缓缓睁开眸子。
“成功了!”
河岸边的人们欢呼起来。
“这修得真好啊!咱们以后再也不用害怕洪水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嚎了一嗓子:“娘娘是我江东的福星啊!”
“福星娘娘!福星娘娘!福星娘娘!”
……
我爽朗地笑了起来,只觉得阳光洒在脸上,格外温和。
如今我赈灾有方,加之民心所向,我不必再留在江东了。
可楚烨生生迟了三日,才不紧不慢地派出御林军借我回京。
我知道,他根本不想让我回去。
可我想不通的是,如今我已经成了民心所向的“福星娘娘”,为何依旧这般厌烦我呢?
回京后,我才逐渐发现了端倪。
宫里无人记得我赈灾有方,可笑的是,楚烨连一桌接风宴都不曾为我布下。
只因在众人眼中,这一切都是李乐央的功劳。
莺儿一五一十地向我讲述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总而言之,没什么大事,只是李乐央夜以继日地抄写经书,跪在佛像面前祈祷,模样极为虔诚。
哪怕是楚烨几次三番地劝她歇息片刻,她也不肯停息。
李乐央道:“陛下,百姓之苦一日不解,妾身的心里便一日都不得安宁。”
还真是演得一出拿手好戏啊。
我与表哥在江东饮泥水,吃糙米,到头来却被她动动指头,全部抹去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我回京那日,李乐央刚好病倒了。
诚然,她这一出苦肉计,再次将我送到了刀尖上。
众人皆说,是我这个灾星回来了,才害得他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落病。
我想,楚烨也是这么想的。
半晌,莺儿叹了口气,对我道:“外人不知娘娘的辛苦,可奴婢却瞧见娘娘瘦削了不少,奴婢这就给去让小厨房给您做些吃的。”
我抬手打断道:“不必,我们去皇后娘娘的宫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