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之中暗潮汹涌。
虞府却迎来了太后宫中的大太监，太监亲自将一份请柬送至虞窈的手中，殷切嘱咐道：“今晚太后在太液池旁设宴，遍邀京城贵女，虞姑娘可千万别去迟了。”
虞窈恭敬接过了，打开请柬瞥了眼，落款处确实是太后亲笔。
只是眼下既非重大节庆，又非后宫之人生辰，好端端的，太后怎么突然想起设宴了，还是遍邀京城贵女。
一瞧便有猫腻。
虞窈收起请柬，朝着大太监行了礼，柔声道：“请公公回禀太后，虞窈定然按时到。”
话音落地，她又叫小厮送了大太监出去，自己则是回了院子。
要参加宫宴非同儿戏，穿着打扮都有规制，若是哪一项穿错了，丢了虞府的脸面是小，若是被太后寻到把柄，伺机怪罪虞府那才是大事。
思及此，虞窈不敢丝毫怠慢，命丫鬟帮自己上妆。
……
酉时整，太液池旁歌舞升平，丝竹阵阵。
十多个京城官宦女眷分列在太液池两侧的案几后谈笑风声，宫宴自然是按照官员品阶牌位。
虞窈的位置不远不近，距离最高位上尚有一段距离。
从落座后，她便安静的坐在自己位子上，既不攀关系寒暄，也不东张西望，恍若个透明人。
忽的，司礼太监高喊道：“太后、皇后娘娘到！”
众人呼啦啦站了起来，跪迎太后与皇后，虞窈也跟着下跪行礼，高呼千岁后，头顶传来太后苍老慈爱的声音。
“都起来吧，今晚是后宫内宴，诸位不必拘束。”
“多谢太后！”
虞窈忍不住撇了撇嘴，跟着众人站起身，正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忽的听到太后喊道：“虞窈，你过来。”
虞窈眼皮猛地一跳，直觉没有好事，却还是无可奈何的朝太后挪了过去。
今晚宫宴太后是主位，皇后都只能坐在斜侧的位置。
虞窈到了台阶下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后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粗粝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
“这段时日，你怎的也不来后宫陪哀家了，哀家还时常同皇后说起，当初你在哀家身边时乖巧又伶俐。”
皇后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是啊，母后一直惦记着你，你若是有空，也该常来后宫陪伴。”
闻言，虞窈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恭敬的下跪行礼。
“臣女身份卑微，虽承蒙太后照顾抚养过几年，可也不敢贸然与太后攀亲。”
她刻意压低了声调，将脑袋埋入胸前，免得自己眼底控制不住的疏离暴露了。
若是换做以前，她会觉得太后对她慈爱有加，是真心照拂。
可眼下，她听着太后的一字一句，只觉得虚伪至极。
“虞窈，你这是什么意思？哀家不过是让你多进宫而已，你却如此推诿，是觉得哀家不配你尽孝吗？”
“臣女断无此意。”
虞窈又磕了一个头，颤抖着声音，解释道：“臣女不过是自觉卑微，没有资格在太后跟前尽孝罢了。”
闻言，太后眼底飞速略过一抹怒意。
她原本还以为沈烨虽不好掌控，可虞窈胆小懦弱惯了，是个好拿捏的，可没想到她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虞窈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虽然与太后刻意保持了疏离，可回答的也算礼数周全，太后为何要刻意刁难？
她轻咬下唇，正想再弥补几句。
便听到头顶忽的传来一声轻嘲，“虞窈，哀家念在你与江家和离，本就是丢人现眼之事，一直有心关照你，没曾想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闻言，虞窈眼皮猛地一跳。
好端端的又突然提起自己和离，这太后今日是铁了心要与她过不去吗？
虽不知道太后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可当着这么多官宦女眷的面，她若任由太后刁难。
那整个虞府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思及此，虞窈眸光微闪，下一刻猛地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臣女是和离之身，本就自觉卑微平日里也连门都不敢出，也就太后送了请柬才肯出门，原本以为太后娘娘是天下最慈爱之人，定不会如同那些无知妇人一般，对臣女的和离身份指指点点！”
她哭的快抽过去了，嘴皮子却越发利索。
“可却不曾想到，太后娘娘也嫌弃臣女曾与人和离过！臣女再也颜面活在世上了，还不如一死了之！”
虞窈初时还只是假意哭几下，可余光瞥到周围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怕露了馅，只能拼命掐自己的大腿，不曾想下手太重，疼的眼泪汪汪。
闭上眼的瞬间，弹幕飞速在眼前闪过。
【女鹅对自己下手太狠了！好惨呐！】
【呜呜呜！我女鹅真是冰雪聪明，这种倒打一耙的本事都学会了。】
弹幕一水儿都是夸她做的好的。
虞窈心中嘿嘿一笑，偷眼朝高座上的人望了眼，此刻太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异彩纷呈。
一副怒极，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就在虞窈哭的快抽过去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的传入耳中。
“虞姑娘莫哭了，和离并非是什么丢人之事，若男子犯错，女子自当和离，旁人说什么，你也无需在意。”
声音温柔如水，如春风拂面。
虞窈瞬间停止了哭泣，抬眸朝声音方向望去，这才瞧见身侧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位浅绿色衫子的女子。
面容秀美气韵高洁，四目对视时，她朝虞窈笑了笑，单手将她扶起，又转头朝高座山的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方才虞姑娘心绪激动，并非有意责怪太后。臣女方才听闻，虞姑娘曾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心疼虞姑娘臣女们都清楚。”
说着，她从一旁案几上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太后身边的宫女，一杯端到虞窈面前。
“不如，太后同虞姑娘干了这杯酒，也算成全往日的情分。”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既保全了虞窈的颜面，又不令太后难看，太后眸光微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随即沉着脸一仰头，将杯中酒灌入口中。
虞窈也干了一杯，朝太后行了一礼，回了自己的位置。
丝竹声继续，太后靠在椅背上，冷沉眸光遥遥凝在虞窈的脸上，眸底晦暗不明。
半晌，她侧过头去，“皇后，方才那女子是何人？”
“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名唤范轻瑶。”
“范轻瑶……”
太后喃喃一声，唇角勾出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