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众人的称赞和好名声,想要我心甘情愿攀附顺从。
我偏不让他如意。
我要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身败名裂,终日受人指摘耻笑。
我随便找了个由头办了个诗会,遍邀京中官宦人家的公子和女眷,办的比宫宴还要盛大。
坐在主位上,我的目光好似不经意地掠过下首末位的一个女子。
然后我就笑了。
好戏的另一位主角,这下也到场了。
上辈子我死后,魂魄没有立刻消散,亲眼目睹了秦少游风风光光娶了他的这位白月光进门。
这位白月光倒也是个厉害人物,不过三言两语,就哄得秦少游派人砸了我的灵堂。
说起来,其实上辈子秦少游也没有赢。
裴逾为我守了一段时间的灵,就以病弱之身前往西南,调动汇聚了所有忠于父皇的将士,杀回了京城。
回来后他匆忙赶往我的宫殿。
可裴逾到的时候,我的棺木早已腐朽,灵堂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于是我就看见,从来谦和温润,清雅矜贵的太傅,在那一刻红了眼眶,他跪在地上,双肩微微颤抖,显得孤寂而脆弱。
接着他提着剑就去了地牢。
然后生生断了秦少游的经脉。
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思绪纷飞之间,我的心再一次被往事压的有些喘不过气,离了席间,去往湖心透气。
夜色浓稠,晚间微凉的空气充斥在我鼻尖,稍稍缓解我心底的酸涩。
腰间忽然伸出一双手,微一用力就将我拉进了怀中,玉石般清润的声音在耳边滚淌。
“怎么不高兴?”
我转过身,伸手环住裴逾的颈侧,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柔声回答。
“想你了。”
裴逾的嗓音里立刻就多了分微不可察的愉悦,他透白的脸染上一点绯红,小心翼翼吻了下我的眼角,才恋恋不舍放开。
“想我就直接来见我。”
说着缓缓靠近我的脸,薄唇轻覆,又要吻下来。
我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向来清冷寡言的太傅,动起情来,居然会是这样一幅不知餍足的样子。
我抵着他的胸口,高高挑起眉稍,唇边染上笑意。
“先等等,我们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8.
理好了衣服,我同裴逾先后回了宴席。
打眼看过去,果然席中已经看不到秦少游和他那白月光的身影。
我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眉眼笑意盈盈。
到时候了。
好戏已经开场。
是时候收网了。
我站起来举杯遥遥敬了众人,然后状似不经意间提起。
“太后前些日子送给本宫一尊佛像,据说很是灵验,今日女眷公子都在此,不如趁此机会去看一看,也沾沾福气。”
众人自然满口答应。
走到摆放佛像的房门口,几步之外我便听见里头传来细碎的女子呻吟。
我垂下眼,装作未闻,然后快步上前,伸手猛地推开房门。
让里面的肮脏龌蹉暴露无遗。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女眷和公子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看着白月光骤然惨白的脸色和秦少游灰败的神情,我的心底骤然生出一股快慰。
秦少游,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送给你的礼物。
你可还满意吗?
因为上辈子我的种种举动,京中人一直以为我对他情根深种,此刻都或多或少开始打量起我的面色来。
到我出演的时刻了。
我用尽全力才压下唇角的笑意,伸手捂住脸,将声音拉的泫然欲泣,指着秦少游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怎能在佛前做出这种事?”
此言一出,众人才惊觉,目光又转到秦少游身上。
我说这话,就是要提醒所有人。
他秦少游,冒天下之大不韪,于佛前行秽乱之事,使圣地脏污。
理应为众人耻笑。
渐渐有人压不住心中气愤,大声斥责秦少游荒淫无耻,秦少游脸色涨的赤红,偏偏又无力反驳。
一张脸硬生生从红憋成了青色。
目的达到,我没有多留。
不动声色拉着裴逾退出了人群。
9.
后来秦少游寻了许多机会来找我。
言语间皆是诉说当日种种完全是误会,他的心里只有我。
我在心底冷笑,恶心的恨不得能吐出来。
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满脸哀戚,用无比沉痛的目光注视着秦少游,然后又飞速移开。
“王小姐是个好姑娘,将军还是好生待她吧。”
说完我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捂着脸跑了。
与此同时,京中的流言在我的推波助澜之下,愈发甚嚣尘上。
秦少游从前的英勇善战,如今在百姓口中,只余下了不知羞耻四个字。
只是我虽然很爱看秦少游如今这狼狈的样子,却也不得不避着他一些。
因为每次只要我同秦少游见过面,裴逾便会连着几天不理我。
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了个机会把前世的事情向裴逾和盘托出。
说完这些,我本想看看裴逾是否还在生气,却惊讶发现,他的眼眶竟然红了大半,轻轻开口,嗓音如空谷幽涧。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一时间哑然失笑,抱住裴逾的腰间朝他撒娇。
“才不是,是秦少游心机深沉,这辈子,我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裴逾合上了了手中书卷,低垂的睫下是冷冽的眉眼,迸射出冰雪般的寒光。
“秦少游,挑断经脉倒是便宜了他。”
看着裴逾幽暗危险的神色,我暗自思忖。
秦少游这下要倒霉了。
除此之外,我还去寻了一趟父皇母后。
提醒他们小心定北侯一家生出异心,功高盖主,更要注意一月后的中元宫宴。
父皇看了我很久,然后幽幽叹了口气,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欣慰。
我这才知晓,原来父皇早就看出秦少游的异心,只是上辈子我一意孤行,他怕我伤心,才没有处理秦少游。
最后酿成了那场惨剧。
我的眼眶忍不住发酸,当庭就跪了下来。
“是儿臣愚钝,从前看不出他们一家狼子野心,被迷了眼,但如今儿臣已经醒悟,只求父皇母后安康。”
母后将我扶起来,温柔斥责我傻孩子。
至此,我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完成。
只等着秦少游自己撞上来了。
10.
我之所以如此在意这场宫宴,乃是有一个原因。
上辈子,裴逾的手就是在这场宫宴上废的。
为了护我。
秦少游狠毒,安排了刺客,试图在宫宴上直接取了父皇性命。
然后兵不血刃地取得皇位。
但父皇身边侍卫众多,他没有得逞,刺客的刀剑于是就这样转向了我。
看着剑尖朝我刺来时,我的脑子里空茫一片,腿脚发软,甚至连逃跑也做不到。
电光火石之际,是裴逾骤然出手,硬生生替我接下了那一剑。
只是他的手,也因此经脉寸断,再拿不起笔墨。
可恨我当时眼盲心瞎,居然丝毫不知感恩,甚至只觉得裴逾多管闲事。
我还一心以为,即使没有裴逾,秦少游也必定会来救我。
嘲讽地扯开嘴角,我禁不住冷笑。
我做梦也想不到。
刺客本身就是秦少游安排的。
但真要说起来,这桩事里,我最痛恨的,其实是我自己。
裴逾伤了手后,连着数日没有从房里出来。
再出现在我面前,便又是那副冰雪琉璃般的清冷矜贵。
我从前大概是瞎了眼,偏偏看不惯裴逾这副样子,刻意找事叫他难堪。
我让经脉寸断的裴逾,当着众人的面教我剑术。
我如今仍记得,裴逾听了我的要求后,微微垂眼,眉目疏淡,黑发丝丝缕缕垂在胸前,良久之后,白玉般的嗓音淡进空气里。
“好。”
裴逾于是用左手舞完了整套剑术。
收剑时我瞧得分明,他的脸色如雪苍白,汗珠从他额角滴落,可偏偏他的背脊挺直,仍是一身清冷。
若是可以,我无数次想收回那日勾着唇角,带着讥讽说出口的话。
“国师大人的剑术,也不怎么样。”
后来数不尽的漆黑长夜里,我每每想到这个画面,便是彻骨难安的疼痛。
我想,若这世上真有神灵。
可否让我重来一回。
不为旁的。
只为裴逾一人。
11.
宫宴终于还是如期而至。
宴会上,各家的公子女眷们都或多或少在庭前献了艺,博得一片赞叹。
唯有秦少游,唇边的弧度很尴尬。
他如今身败名裂,若非为了今日刺客刺杀父皇一事,估计也是没有脸面来的。
如今即使来了,也只想躲开那些打量的视线。
可我偏不如他的意。
我将他的位子安排在了男子席的首位,原本是众星捧月的位子,到了他这里。
却只剩下了十足十的难堪。
我淡淡收回视线,却突然感受到另一道炽热的目光盯在我身上。
我顺着目光看过去。
层层纱幔之下,裴逾的身形芝兰玉树,夜色正浓,他一袭素白锦袍,流光潆洄,似是将月光披在了身上。
见我看过去,他清冷的眸染上一点细碎的笑意,修长指节捏起杯盏,朝我遥遥举杯。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疏离清正,好似从不会生出爱欲的国师大人,在夜晚拥我入怀时。
是如何的疯狂和偏执。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裴逾究竟是如何爱上我的。
我和他大部分时候都是针锋相对,疾言厉色。
我把记忆翻来翻去,也只寻的一次同他关系缓和的时候。
那次是他初入朝,那时裴逾尚且生涩,在朝中锋芒太露,穿着白衣站在朝上,面色冷漠得如剑般锋利。
白衣卿相虽平息了人间罪恶,却也惹祸上身。
众多的老臣联合起来上奏参他。
他们说他不敬理法,藐视皇威。
我听后勃然大怒,大骂这些老东西利欲熏心,结党营私,冠冕堂皇的奏折之下藏的都是些污秽。
光骂还不够,我还一个个去了这些老臣府上,一脚踹开他们的大门,罚着他们跪了几个时辰。
此招一出,他们果然老实了不少,也没人敢再上折子针对裴逾了。
回宫后我远远遇见了裴逾。
摇曳生姿的紫藤之下,青年长身玉立,站在池边,池水明澈,映出他清疏柔和的面容,温润通透,如水中冷月。
见我经过,裴逾朝我弯了弯身,姿态仍是清冷而矜贵的。
我瞧见了他,却对这位朝廷的新贵无甚兴趣,也没走近,只是隔着距离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往后再见面,我已心许秦少游,满心满眼只有一人。
再顾不得裴逾有何心思。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12.
还来不及再深思。
下一刻,冲天的喊杀声浪潮般翻涌着在在宴席上响起。
刀光剑影,人们四散奔逃,一片混乱。
高呼救驾的,冷眼旁观的,还有卖命刺杀的。
裴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边,在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捏住了我的手,然后微微一笑。
“到时候了。”
我也笑起来,暗中做了个手势。
然后更多的刺客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混杂秦少游派来的刺客之中,一时之间竟是让他们乱了阵脚。
我和裴逾各执一剑,他去父皇身边保护。
而我。
要寻一个人。
上辈子断了裴逾右手经脉的人。
自重生之后,我便日日苦练剑术,即使累到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也不肯有分毫放松。
种种准备,皆是为了今日。
我不仅要在这一世平安度过这个宫宴,我还要亲手取了那人性命,叫他死不瞑目。
为裴逾报仇。
秦少游派来的刺客虽然武功高,却在我另外安排的人冲进来时乱了阵脚。
刀剑无眼,一瞬间的晃神,就是以命相偿。
目光缓缓逡巡过殿内,我的双眼一亮,下一刻握着剑的手腕一紧,猛地冲向那人。
找到了。
那刺客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听得声音转过头来,然后就被我演练过千百遍的一剑。
封喉取命。
我的脚碾过那人的手指,几步走到裴逾身边站定,与他肩并肩护住父皇母后。
我早就安排好了救驾的人,此刻也是万无一失,秦少游的刺客只能负隅顽抗。
待到厮杀声落下帷幕,我一个个看过殿内留下的人。
却没有看见秦少游的身影。
裴逾从台下走上来,轻轻牵住我的手,微微摇头,掌心温暖,目光却凛冽寒凉。
“秦少游跑了。”
我眯起双眼,看着远方的夜色久久伫立,半晌才收回视线,唇角勾起笑容。
秦少游到底还不算太蠢。
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溜走了。
我顺势倚进裴逾的怀里,唇边的笑意更深。
不过。
我就是要亲手捏碎他最后的挣扎。
那才叫快意。
13.
秦少游率兵攻入我宫殿的时候。
我正在给裴逾剥荔枝,准备等他回来再吃。
秦少游一身盔甲,勾唇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满脸得意。
他的视线划过我桌上的荔枝,冷声嗤笑。
“长公主好气度,国破家亡之下,还依旧能够如此悠然自得。”
真是好吵。
我皱起眉,懒懒抬眼看他,语调淡淡没什么情绪。
“我父皇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
这问题其实我上辈子就想问,只是后来我跳了城墙殉国,没了这个机会而已。
秦少游猛地上前一步逼近我,面目狰狞,神色近乎癫狂,他仰天长笑,笑完之后才开口。
“待我不薄?是,你同你的父皇一样,愚蠢自大,以为施舍给我一点恩惠,我就应该跪着感恩戴德接受。”
我的眉头皱的更深,颇觉的无语。
大抵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贪欲旺盛,偏偏还觉得自己迫不得已,硬是要把其他人拉过来作为借口。
秦少游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就把我放在桌上的那盘荔枝扫到了地上。
我一直淡漠的神情终于变了,注视着滚落了一地的荔枝,冷冷看向秦少游。
我垂下眼,淡淡地想。
荔枝掉到了地上,该怎么偿还呢。
不如,
就挖出他的眼睛吧。
我还在神游,外面突然进来了个将士,跪在地上对着秦少游瑟瑟发抖,朝他低声耳语。
听完那将士的话,秦少游的脸色就变了,转过身恶狠狠看向我,语调森然。
“皇帝和皇后居然不在宫里,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我勾起唇角,注视着他那双赤红的眼睛,笑的漫不经心。
“不知道啊,你没找到吗?那还真是没用呢。”
秦少游的眼中燃起冲天的怒火,面色扭曲,伸手就想来掐我的脖子。
我坐在原地没动,好整以暇看着他的举动。
果然,下一刻,一支箭凌空射入,直直插进秦少游的手腕,带偏了他手的方向。
响彻宫殿的一声惨叫,秦少游捂着手在地上打滚,痛得满脸冷汗。
我站起来看着他,缓缓勾起唇角。
真是好狼狈呢。
秦少游。
14.
更多的箭矢雨点一般落下来,却没有一支箭落在我的身边。
秦少游带来的人眨眼间就死伤大半。
裴逾在这时走了进来,薄薄的唇色淡如水,清冷的面庞如无瑕美玉,衣摆如流云。
无视秦少游的谩骂声,我几步扑入裴逾怀中,将自己沉浸在他清冷的气息中,委委屈屈控诉。
“裴逾,他打翻了我给你剥的荔枝。”
裴逾垂下眼睫,神色温和,修长的手指轻柔抚过我的脊背。
“嗯,是我来的不够快。”
他转身居高临下睨着秦少游,目光冰冷如霜,向来清浅的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那就杀了他,来向你道歉吧。”
我弯起眉眼,飞快在裴逾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如愿看见他的脸上浮起一抹红色。
“好啊,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
秦少游躺在地上,听见这话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原本谩骂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硬生生把脸憋得通红。
大概是不甘示弱,他沉思之后又开始狞笑。
“你们杀不了我,我在城外还有十万大军,只要我死,他们即刻就会攻入城中,大肆屠杀。”
我皱起眉,恶心地看着秦少游癫狂的脸。
他真是丧心病狂了。
裴逾在我身边轻笑一声,眉目淡淡如月般皎洁,他伸出手,将一块令牌丢到秦少游脸侧。
“你若说的是这个,那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我和裴逾早就料到秦少游会留这一手,于是商议之后,由裴逾护送父皇母后出城避险。
再解决掉秦少游的那十万大军。
而我留在皇宫内,拖延秦少游反应过来的时间。
说起来秦少游做人着实是非常失败。
他那所谓的十万大军,裴逾去后,甚至没有动用兵力,他们就系数臣服,交上玉佩了。
我穿着锦鞋的脚用力踩上秦少游的手指,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他痛苦的神情,然后冷笑一声。
“你输了。”
我从裴逾手里接过长剑。
迎着秦少游惊恐的目光,我没有分毫犹豫,将箭插进了他的胸膛。
血光四溅,有几滴温热的血液落在我的脸上,激起我心里铺天盖地的快意。
秦少游死了。
我上辈子的不堪与仇恨,总算有了个满意的归宿。
裴逾拿过一方手帕,温柔替我擦去脸庞的血液,他的指腹擦过我的皮肤,是一片淡淡的凉意。
擦完后裴逾想要拥我入怀,我推开他,看着自己满身鲜血,有些拘谨。
“别碰我,太脏了。”
裴逾清浅的眼睛敛在长睫之下,平静剔透,像浸在冰雪里的琉璃,漾开潋滟波光。
他伸手不容抗拒地环住我,语调柔和而珍重。
“只要是你,就不脏。”
15.
裴逾很快就以雷霆手段肃清了秦少游的余党。
定北侯府,自此只能被钉在耻辱柱上。
然后不复存在。
某一日我被父皇叫去,刚进门便瞧见,裴逾端正跪在庭上。
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父皇便已带着笑意开口看向我。
“你们瞒得还真是好呀。”
我转过头,裴逾微微弯起眉眼,笑意清浅而明朗,蕴藏着风华艳光,是瞧不尽的颜色。
“阿宁,我来娶你了。”
……
后来我搬出了宫中,住进了裴逾的府中。
某一日我在他的书房发现了一个匣子,放在他的桌案之上,保管得极好。
好奇驱使之下我就打开了。
里头装着很多张纸,纸上密密麻麻,都是裴逾的笔迹。
全是写给我的情诗。
时间跨度极长,从我初见他,到如今嫁给他。
字字句句,笔墨着色,皆是栩栩如生的我。
于是裴逾下朝回来时便看见,我坐在他的案上,手里拿着那个匣子,笑意盈盈等着他。
裴逾那张清润的脸庞霎时便红了大半,急急朝我走来,便要拿走那匣子。
我将匣子抱在怀里,单手攀附上他的颈间,暧昧娇笑。
“我的太傅大人,原来从这么早就心悦于我呀,你怎么不和我说?”
若是上辈子他说了,也许我们之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错过。
裴逾见拿不过匣子,索性就将我横抱了起来,他垂了下眸,转而又温柔笑开。
“嗯,下次我写好,一定拿给你看。”
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开口。
“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我竟一点也不知晓。”
裴逾抬脚踢开卧房门,抱着我入内。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裴逾清冷的眸子里染上难掩的欲色,贴着我的耳侧厮磨。
他抱着我入榻,气息炽热,唇齿间呢喃着我的名字,字字珍重而刻骨。
我听见他喑哑的嗓音。
“殿下姿容绝世,逾第一眼见你。”
“便倾心不已。”
言罢,他垂首落下了细密的吻。
我同裴逾。
有过上一世的针锋相对,真情不识。
有过这一世的迷途知返,情深不寿。
我听过群山回响,千鸟绝唱。
我看过冤魂埋骨,草木逢生。
可待到雪落枝头时。
唯有你一人。
刻我心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