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争吵够了,陆母重又问我:「小柔,伯母早就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你和陆衡走到今日实属不易……」
我取了张纸递给她:「伯母,您先擦擦眼泪。」
转而我又看向陆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陆衡,你给我姐姐留书信说你二人曾是同窗?可我分明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你是在京城读的书?」
「你为何欺瞒于我?」
陆衡愣了片刻,他或许设想过今日来我会问他些什么。
问他可曾爱过我,或是问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这些问题他都想好了怎么答复于我。
却偏偏未曾想到我会问一个全然无关的问题。
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但对我而言却极为重要。
6.
陆衡神色恍惚,半晌方才低声道:「当日我是说过曾在国子监就读,实则却是...未曾。」
「那你所言救过一名落水的幼女,亦是谎言?」
陆衡面露踌躇:「确有此事,只是并非寻常落水,乃是在书院水中操练时所救。」
我一时茫然,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难怪每每与他谈及国子监,他不是避而不谈就是称已忘却。
原来从一开始,我便错认了此人。
他根本就不是我要寻的那个陆衡。
正思考间,陆衡携其父母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父母在他们走后又将陆家痛骂一顿。
「还说我家不会教女,他家儿郎又有何德何能?」
见我取了包袱欲出门,林妍拦住我道:「你要去何处?」
我急着去寻真正的陆衡,对她全无往日的耐心,蹙眉反问:「与你何干?」
「岂能无干,你莫不是想去寻陆衡?苏柔你还要不要脸面?」
林妍见我敢顶撞,顿时跳脚大哭。
「我与陆衡乃是两情相悦,你为何要从中作梗当那不知羞耻之人?」
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我大为震惊。
「且不论我如今对陆衡已无半分心思,姐姐你我二人究竟谁才是那不知羞耻之人?」
林妍一掌打在我脸上,我避之不及。
「不被爱的那个便是无耻之徒。」
眼见父母就要过来,我心下明了,若此刻不还手,待他们三人站在一处,我便再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我一把推开林妍,冲上前去,亦还了她两记耳光,打完附身她耳边低语道:「陆母说得不错,你当真是下贱。」
林妍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哭着唤爹娘。
在他们赶来为林妍报仇之前,我已夺门疾奔而出。
坐在轿内还听见外头母亲的辱骂声:「你若是跑了就别回来了,当初我就不该将你生下!」
当初我就不该将你生下!
这样的话从小便萦绕耳畔。
已不知听了多少遍。
这几年京城变化甚大,父母也迁居数次。
国子监离我家颇远,需从城的这一头,移步至另一头。
等轿子到达国子监时已到了午时。
门房正在用膳,我问他可否让我入内?
门房从食盒里抬头瞧了我一眼,而后点头。
学舍的功名榜上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名讳,从前教过我的先生多已告老还乡。
好不容易寻到一位年岁较长的先生:「先生,您可还记得陆衡?」
岁月如梭,记忆中只余一道模糊身影。
犹豫了一下,我又补充道:「与我同届,或比我大一届的。」
7.
先生面露惭愧之色:「每年皆有众多新生,老夫实在难以一一记清。」
确实,时光荏苒,已过去多年。
在学舍转了一圈,昔日痕迹已难寻觅。
罢了。
寻不到便作罢。
刚从学舍出来,不慎撞到从书铺搬东西出来的掌柜。
我一边致歉,一边帮他捡起散落一地的旧时邸报。
「这都是旧时邸报了,还有人购买吗?」
掌柜笑道:「自然有人购买。」
无意间看到一摞大明年间的邸报,我被上面的「陆衡」二字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