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听苏宛唤她为姑姑,现在看着那女子半张脸皮吊着在那里,他也不好多望,请来的大夫也没有几个敢医治的,所以他只好直接拎了才云三过来。
才云三看清床上躺的人后又咋呼开了,非凡颇为无奈地揉了揉头。他感觉自己年纪比才云三小了数辈,结果他的处事方式还不如自己沉稳。
他正想出屋的时候,恰巧听到才云三一声惊呼:“师妹!”
苏宛的姑姑恰好是才云三的师妹?非凡刚想问仔细点,就被一脸严肃的才云三给撵出了屋子。
末了他还补上一句:“药方我已经留在那女子的枕头下了,你去煎药,别来烦我!”
才云三说完后就把屋子关得严严实实起来,不给外人一分偷窥的机会。
他看到菡莨那湿哒哒还渗着血的脸皮,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下的手如此残忍?这脸皮总不满让我给她缝上去吧?那重新割下来?割下来她就没有命了吧?”他兀自纠结着。
他这辈子也走过大川南北了,路过无数地方,也救过无数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的伤势让他感觉到如此纠结。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师妹。才云三打开药箱,把药包从里面拿了出来,打开一排银针,又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一颗金黄色的丹药来。
他先把丹药碾碎成粉后再均匀轻柔地涂到菡莨的面部上,又找了些草药来给她敷在下颌处。紧接着拿银针扎住了几个颇为重要的穴位,以防她的血流不止。
自己这个师妹,会易容,也会做人皮面具。甚至她自己就是驻颜常年不老,自己现在已经是白胡子的老头了,可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
这一晃,好像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没想到再见确实这样的场景。才云三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
待菡莨的血已经止住不流后,才云三拿过剪刀,把她半边脸上被人划落的半边脸皮给割下来,露出了血红的肉和白森森的白骨。
吓得才云三连看都不敢多看几眼。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做起了人皮面具来,做好人皮面具后才小心翼翼地把人皮面具给菡莨贴上。
虽然他做得不是很好,但自己最起码看到那张脸不会被吓着。
非凡果然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张药方来,按照上面方子的要求把药备好后,他亲自熬药。
今日第一次听到苏宛的声音时他就知道她是谁了,可他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因为石狮子后面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程琊是皇上身边的人,现在被自己杀了他也不慌,甚至在刚才他还让成贤把一个折子交给了李尚则,嘱托他明日上朝交给皇上。
他有把握,皇上看了他的奏折后不会怪罪于他,也不会真正再去追究程琊的死。
只是想到现在苏宛的脸,他的拳头又重新紧握起来。才云三说那是中了毒的症状,但没大碍。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在苏宛这副样子的时候,他见过她四回。一次是在林家祠堂里,一次是在觅辰新婚之宴上,还有一次是那次小巷,另外一次便是今日了。
推测一下具体日期,那么就是说苏宛中毒至今最起码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都是这样独自一人熬过来的吗?为什么不肯待在自己的身边?是怕自己嫌弃她样貌丑?
非凡的眸色暗了几分。他熬药用了两个时辰,把药端过去的时候苏宛也正好醒了过来。
看见有人推门进来,苏宛慌慌忙忙地就想找出自己的幂篱来戴上,东摸西找了一番后她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她的东西自然也不在这里。
天色没有完全黑下来,非凡打开的门和窗透射进几缕霞光来,光线温柔。
非凡把药放在桌子上,神情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苏宛捏着嗓音、偏着头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人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便先离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想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等一下。”非凡坐在桌边,离她稍远距离。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尽量使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正常些,“你想就这样一走了之是吗?不是说我救了你的命吗?把这恩还了再走吧。要不然以后都找不到你了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苏宛用衣袖遮住自己的面容,心里祈祷着:最好非凡还没有认出她来。
非凡把药给她端过去,他走近一步苏宛就往床边缩一分,直至最后完全躲在了一个角落里,整个人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这个举动把他的心揉得好疼。
他知道女为悦己者容之理,也明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宛现在避着他,只是因为保留她在自己心中的美好形象。可是比起她的样貌来,他更在意的是她这个人。
非凡喉咙有些痒,药放在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念着她的名字:“苏宛,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呢?”他的低音像香醇的美酒,让人深陷不已。
苏宛身体微微战栗着,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以为自己瞒得够好,却原来早就被他知道了是吗?
非凡坐在她床边,语气里包含着心疼和深深的思念,“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可是你不能动不动就抛下我一个人。你知道吗?那日我刚从凌国回来,满脑子都是你,可是他们最后告诉我,你被关在清风观了。”
“我赶去的时候,就看到你躺在那里,我仿佛看到了你在青州的那一幕,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他平稳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害怕失去你,比害怕失去自己的性命程度还要深。”
“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但别推开我好不好?让我陪在你身边,有什么我和你共同承担。”她内心要强,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这会儿她居然将头深深埋进了双膝里,眼泪从手指缝隙中渗出,眼泪沾湿她的衣裳。
非凡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像是在拥着一场梦境般,不敢太过用力,只怕梦境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