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曾是她的女儿呀,她也曾放在心尖上宠过的。
可是也是她,不问建宁心意就让她嫁给了衡屿;也是她,让建宁那么快就经历了丧夫丧子之悲。
明明现在建宁就站在她面前,可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建宁离自己很遥远。
“孩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皇后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建宁的神色慢慢趋于平静,与其说说平静,倒不如说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苏宛上前轻轻抱住了她。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打在自己的颈窝。
像是有烧红的烙铁,朝她那一片皮肤狠狠打了上去。
三天后。
建宁将长发束起,去掉头上花钿饰品,整张小脸显得素净极了。
阳光明晃晃的,将将士们身上的盔甲映照得闪闪发光。
建宁骑在马背上,手持长缨,“保家卫国,驱赶戎敌!宁愿葬在北疆,也不让戎敌铁骑沾染我大夏一寸土地!”
身后的将士一起附和道:“保家卫国,驱赶戎敌!”
苏宛拿着帕子,走上前去。轻轻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建宁还她一个明媚而灿烂的笑颜,苏宛恍惚又见到了当年的建宁。
“我在京城早已没有了牵挂,既然也不能随他而去,那就让我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夙愿吧!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苏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后也只轻声透了一句:“祝你旗开得胜。”
烈烈黑底白旗随风飘扬,军队浩浩荡荡前往北疆,他们挺拔的身影在自己视野中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
苏宛仿佛看到,那个女子为国杀敌痛快的样子,也有深夜想起心上人突然就痛哭流涕的样子。
北疆啊。那是一个充满着鲜血、黄沙、风雪的地方。却也少了许多权谋。
从来不信佛的苏宛这会儿竟然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道:“不要让这个女子再遭遇不幸了吧。佛啊,我这几十年来也没求过你,我心不诚。但我愿用我的十年寿命,但求你护她平安。”
她转身的时候,看见宴景桓正眸色复杂地看着她。
苏宛本无意与他纠缠,只当做陌生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没想到宴景桓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苏宛,我好想你。”
以前的他是落拓不羁的,他就应该是谪仙,高高在上。
而那时的苏宛卑微如蝼蚁,最大的奢愿不过就是安安静静陪在他身边罢了。
可是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新婚燕尔,新娘却不是自己。而她将一颗真心尽数奉上,最后却是被他送进了宫里。
她恨他吗?不,不恨了。那也证明着,自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了。
宴景桓用的是哀求的语气,“苏宛,我真的好想你。你回到我身边吧。”
这一个月来,他感觉自己就要疯了。白晚秋仗着自己的肚子里有孩子,对他呼来唤去,动不动就拿孩子来威胁他。
他要出去,她总会问个清楚,还会派人在后面悄悄跟踪他。
有一回他去风月楼买醉,不知她怎么得来了消息,当即就到风月楼大哭大闹。而后他在京城的名声则一日不如一日。
这次衡屿死在北疆,接下来的战事他本可以接上,可是白晚秋却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怎么也不让他去。还说自己快要临盆了,难道他就不想看一下自己的孩子吗?
他终是让步了,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活得是那么窝囊。
“你喝醉了。”苏宛冷冷说道,将攥住她手腕的手挣脱开。
“难道你没有爱过我吗?”宴景桓不甘心。
苏宛勾唇一笑,“我记得我见你的次数屈指可数吧。我又凭什么喜欢你?”
宴景桓眼里难掩失望,对啊,这不是前世的苏宛。她凭什么对他一片痴心?
“那我过几天向令尊求婚如何?”
苏宛冷笑,语气幽森,“如果你不想被他揍死的话你大可前去。”
“那你父亲就会同意让你嫁给非凡吗?”宴景桓已经打听清楚了,现在苏宛和非凡是住在同一个王府的。
就算苏府同意,他不信皇后也会让她下嫁。做正妃,最需要的就是门当户对了。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苏宛冷冷道,“若你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便先走了。”
宴景桓不甘心,“我和非凡相比究竟差在哪里?”
“他有一颗赤忱的心,能够全心全意对我好。可你会顾虑太多,不会一心一意对我。”苏宛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还有我现在非常厌恶你,若是不想让我直接杀了你,就离我远点。”
宴景桓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苏宛去到听风轩的时候,青卿在里面当掌柜,此刻正拿着算盘敲敲算算。
看到这个样子的青卿,苏宛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妙儿。那个巧目盼兮的妙儿。
青卿看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小姐。”
“青儿说查沈芸韵的事情交给你了,我想知道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青卿笑了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们上去说话。”
“沈芸韵背后确实有一个所谓的帮派。这个帮派——银雪阁在京里一直都是一个传闻。据说创办的人是一个寒门女子,创办的目的也是救弱扶贫。可是最后老盟主隐退后就去云游了,新盟主是脾气温和的女子,最后却被自己身边一个有野心的侍女给暗杀了。这个侍女就是现在银雪阁的阁主。”
“她为人心狠手辣,当上阁主后她把反对她的人全杀掉了。还会杀一些与自己有过节的朝廷命官。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她们给盯上?”
为什么……大抵是那包药吧,看来那包药真的不简单。
上次谈话中苏宛迷迷糊糊听见沈芸韵说自己被盟主给驱除出阁了,那么盟主的命令对她就不做数了。
难道沈芸韵这次劫持自己,并不是银雪阁的意思?
苏宛一路上都在想事情,所以到县主府的时候才会被那个突然蹿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
苏宛抚着心脏,“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