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过一道狭长的巷子，巷子里光线很暗，外头的阳光照射不进来。住在这巷子里的人们脸上表情大多也是麻木的，对空气中潮湿的海水味道也早已习惯。
苏宛正想和别人打听白宿家住哪儿，却被非凡牵扯了一下衣角。
她回过头看去，只见白宿左手上提着一条鱼，右手上拿着一个拨浪鼓，脸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过头对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空气自言自语道：“秋儿啊，等一下爹爹给你煮鱼吃吧，小时候你最喜欢吃鱼了。”
他刚抬起头来，却看见苏宛和非凡并肩站在巷子转角处，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下来。
推开门，屋子虽小，可里面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院子里的架子上挂着多条腌鱼和腊肉，旁边还开垦有一小块菜园，种了些适应时令的蔬菜，绿油油的，看起来也颇具生机。而在院子的角落里，种了两株桃花。
白宿侧身请他们进来，三人坐在一起，气氛却是少有的诡异。
柳蓉栽赃自己一事已经被非凡处理好了，她该有的清白名声他都一并还给她了。
苏宛捏着茶杯，心里却像有一团棉花赌在其中，连胡须都有些困难。
白宿拿了两支蜡烛过来，院子里好挂有一盏灯，光线并不算暗。
他放好蜡烛后突然朝苏宛跪下，“孩子，过去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无论是哪一件。现在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求得你原谅，只是有些话说出来心里多少也能得到些宽慰。”
他这一生追求名利，最后终因贪心而获得了家破人亡这个下场。可这些日子生活在这里，他反倒觉得自己的心里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平静。
苏宛看向非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起来扶起白宿。
非凡的眼神满含鼓励，让她随心而行。
苏宛站了起来，却没有伸手去扶，“你起来吧。反正过去的那些事情不是你随随便便一跪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白宿听言笑了笑，自己主动站了起来，没有说话。
不原谅也好，恨也好，起码这辈子还会有人会突然想起自己。
这街巷太冷清了，白宿说要留他们吃饭苏宛拒绝了，拉着非凡赶快离开。
走过狭长的街巷后便到了繁华的市井，空气也没有那么浑浊了。卖烧饼卖云吞卖板栗的小贩不断叫唤着。
苏宛主动勾过非凡的手，眼里多了几分俏皮，“说，你究竟在背后悄悄帮我做过多少事情？”
“没多少。”非凡淡淡说道，其实那些事情他知道她也处理得很好，可是就是不希望看到别人欺负她的样子。
“真的吗？”苏宛反问道，“谢谢你。”很多事情都需要谢谢他，比如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比如她深陷泥淖时拉她上岸。
非凡弹了弹她的脑门，“你下次别那么笨就行了。”他嘴上说着她笨，笑容却是满满的宠溺。
两人牵着手回到李府，秋月正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见到苏宛她急忙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对苏宛说道：“王妃，方固笳死了！”
“尸体呢？”非凡问道，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急切。方固笳的手掌皮肤已经被尽数取下，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又死了？
容介不知何时过来了，“我已经修书给了父皇，向他禀报了清风被毒害一事，皇上虽然发怒，但没有责罚我们与地方官府。只是……”
“只是什么？”非凡问道。
“皇上让我们快些回京，明天便要启程了。”日程整整往前提早了三天，而且皇上知道了非凡前来清剿敌军却还带着苏宛，为这事也发了好大一通火，总觉得非凡过于沉迷女色。朝堂之上也已经有臣子上奏此事了。
非凡沉声问道：“那方固笳之事你可有眉目？”他总觉得他死得蹊跷。
“才前辈曾与我说在菡阁主离开那日……”容介站得离他近了些，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
非凡点点头，心里已经有数。看来只能提前收网了。
“今晚行动吧。”若他们离开青州后，这李漾也说不定会如何祸害、搜刮百姓，而皇上对这些事情多是置之不理，又实在令人寒心。
容介诧异，“若是被皇上知晓此事，我们面临的可不是容宪背地打压那么简单了。”
“无妨，我自有办法。”非凡胸有成竹地说道。
第二日。码头前，海风吹过人的脸颊，带来咸湿的感觉。岸头杨柳陌色，欢声笑语与依依不舍的场景依旧在上演着。
非凡一行人安静地等着官船的到来，旁边的人议论纷纷的话语不断传入他们的耳内。
“你听说了吗？昨晚李府被仇家寻上门来了，好像一府的人都死光了呢。”
“哪个李府？”
“还有哪个李府？太守啊……今天早上有人从府门前经过，那浓重的血腥味啊……”那说的人还一脸嫌恶的挥了挥手，仿佛真的闻到了那难闻的血腥味。
“死得好啊，想他做太守的那几年我们青州征收的赋税简直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不过李漾死了，谁来接任太守之位？”
“是司马许迁，”那个人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把声音放得很低，“那官是个好官，之前还听说与李漾起过多次的争执。现在由他来做我们都父母官，真好！”
……
苏宛把头上的幂篱压低了一些，低声问才云三是什么情况。
她昨晚半夜起来，发现枕边已空，枕头上还残留些许温度。又见到非凡那身夜行衣已经不见了。清晨的时候非凡才回来，夜行衣已经换下，可身上的血腥味却很重。
难道灭李家的人是非凡？这样做胆子也太大了些了吧？万一皇上真的追究下来……
才云三看了一眼非凡，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苏宛问自己的问题他应该也听到了，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吧。于是也把苏宛往旁边拉过去一些，悄悄地说道：“丫头，你心里早有数了不是？”
“那皇上那边……”苏宛不免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