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宛给她回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眼神，视线在才云三身上凝了半刻，她才悠悠说道：“前辈，你觉得我姑难哄啊？”
“哼。”才云三低头把菡莨没有喝完的那碗紫米粥推过来毫不嫌弃地喝了起来，“女人心海底针，果然不假。我已经给她赔礼道歉过那么多回了，你说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苏宛连忙喊停，“前辈，这些话刚才你和我说过一次大意差不多的话了。其实吧，我觉得我姑不难哄，她现在也未必是真的在气你，也没有恼你。”
才云三胡须沾上些粥汤，“女娃，你这话怎么说？”菡莨那反应，不像是在恼他？那怎么那么多次他一来她就走呢？
“您爽约了是没错，可您也说了我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之所以到现在对您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觉得是因为您的心意。她喜欢您，自然希望您能以同等心意对她。为此她等了您十年。可阔别十年的见面，您对她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呢？”
“在她连面皮被人割了大半的时候，您笑她这么多年不见反而越活越回去了，由着别人这样欺负自己；就连她的伤药，多半也是她自己煎的，您虽为医者，可对患者有过半分的上心？”
“前辈比姑姑年长不少，若是少时鲁莽一些行事还可说得过去，可现在话说得难听些，您也是年过半百之人了。孩子心性留着是一件好事，但是再大大咧咧行事却会让人生厌。爽约一事是表象，实则是前辈没有把姑姑的话、事情真正放在心上吧？”
“姑姑对您是生不上气来的，她只是觉得有些寒心，寒心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毫无担当，且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苏宛说完后朝他盈盈一笑，打算把自己未动过的那碗紫米粥送去了菡莨的房里。
才云三嘴里嚼着烧饼，可越嚼这烧饼仿佛越没有味道，最后自己居然还觉得它异常苦涩。
阔别数十年的见面，他对她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呢？好像十几年前也有人和他说过相类似的话。
那时候她明眸善睐，还是山花烂漫般的年纪。那个晚上，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头枕双臂，好不惬意。
自己喝了酒，脸微醺，身上的酒气也不重，闻着倒也还舒适。
星为客，月为卿。他翘着二郎腿仰头看着这山河间的夜色，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侧多了一个人。
她说自己明日就要走了，在湖心亭会等他到子时，其间他不来她不走。
他却笑着说：“你要走就走呗，好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这样吧，明天我给你饯行如何？我一定好酒好菜地招待你！”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菡莨的眸里居然涌入几分悲伤，她问他：“你当真听不懂我的弦外之音吗？”不来不走就是希望他可以挽回自己，可他却如此直截了当地表明要为她饯行。
她也说，他一点都长不大，连什么时候伤害别人自己都不知道。可她还是死心塌地地想留在他身边。
这一回自己是真走了，若十年后可以再相见，到时候你又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我呢？
才云三有些懊恼地低下头，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一抽一抽的，竟然传来丝丝疼痛感觉。
马儿飞驰在林间小道上，菡莨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苏宛与她并肩同骑，“姑姑，那条给我治病的五锦蛇你是多久前抓到的？”现在江宁正乱，她们只是两个女子，难免要多考虑一下安全的问题。若五锦蛇抓得快，那么她们就可以在太阳下山前赶回青州。
可若是这蛇不好抓，只怕还要几次来回，倒有些折腾了。
菡莨想了一下，“那蛇是我五年前在林子里抓的，然后在阁里的林子养了五年。抓它的时候守了整整三日。”
如果那蛇好抓，古书上记载的解此毒的方子就不会接近为零了。她也知在眼下这种关节点，不给非凡他们添麻烦才是最紧要的。
可是她的脸上的腐肉也要及时除去，面皮重新愈合也正需要此蛇。而且她那么坚决地来廿杏林，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或许，这也刚好可以解决非凡的燃眉之急。
她明白苏宛的顾虑在哪里，也想好了，要是她们真出什么事情了，那她就算死，都会护苏宛周全的。
“整整三日？”苏宛有些吃惊，“那我们要在那林子里待上三日直到抓住它为止吗？”
“傻丫头，上次你姑姑运气好，所以才在短短的三日里抓到了五锦蛇。但前不久廿杏林刚被大火烧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五锦蛇存活于此了。我们日落即回青州，不多耽搁。”毕竟，性命不可以拿来开玩笑。
“好。”苏宛答应了她的提议。
两人驰骋快马，裙裾飞扬，林间树叶也传来晃动的沙沙响声。风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冷冽淡了几分，倒是惬意了不少。
江宁城里还是一片寂静，路上横陈的死尸不如她们第一晚所来见到的那么多，想来应该是被梁军清理掉了一些。
廿杏林就在江宁城东南方，两人不敢有片刻耽搁，前往廿杏林。
被大火灼烧过的痕迹依然存在，那些灰烬在外圈积了厚厚的一层。还未进入廿杏林，却感觉到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苏宛刚想进去探探，就被菡莨伸手给拦住了去路：“不要进去先。这里太奇怪了。”
四周如此安静，连只鸟兽也不曾见到。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的灰烬，但这几日江宁虽没有下过雨，但亦有飘雪。他们歇在王方屋外的时候地上就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但为什么这些雪却不曾把地上的灰烬给掩去？
被拦住去路的苏宛往四周看了看，终于意识到四周太过寂静了。寂静到有些诡异。菡莨四处看了看，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两根拇指粗壮的长树枝，一根递给了苏宛，“你先拿着。若我们现在进去的话，你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