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戎族可是不敢在背后做什么手脚了，不日就会有使臣启程，与大夏协商边境及贸易一事。”
苏宛也是发自肺腑的笑，“巾帼不让须眉，古人诚不欺我也。想来自大夏建国来，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吧。想来衡屿若知道了……”苏宛突然不说下去了。
一提起建宁她都会想起衡屿，想起他那嬉皮笑脸、永远没个正经的模样。可他们才新婚三个月，建宁就守了活寡。衡屿说爱建宁，却又让她这么伤心。
现在，衡屿倒成了他们的禁忌。
书房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凝固了起来。非凡笑了笑，“没事，想说就说吧。”衡屿是他的好友，陪伴他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想来衡屿去世他也很伤心吧。
“我们明天去一趟谢家吧，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大人。”苏宛诚恳地说道。
“好。”非凡答应了。
衡屿是盛王府世子，可谢家其实就只有他这一根独苗。没想到谢大人到最后居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两人去到谢府的时候，谢旭正在给衡屿的牌位上香，他的满头银发在烛火摇曳下更显得醒目。
苏宛上前一步，有些不忍打扰他，“谢大人。”
谢旭柱了拐杖，回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原来是兖王、兖王妃来了。谢某有失远迎。”
非凡上前扶住他，小时候衡屿总和他抱怨谢父太凶，动不动就责罚他。可现在看来，对他牵念最深的也是谢父啊。
非凡大致将建宁一事简单说给了谢父听，谢父连连点头，浑浊的双眼有了丝明亮，“这是一个好孩子呀。”
但是谢父到底是对建宁心怀愧疚的，衡屿经常没个正经，让她嫁给衡屿也是受苦了。
“等到那孩子回来后，让她写一封和离信吧，就写自愿与衡屿此生再无瓜葛。那孩子还年轻，这一生让她为衡屿守活寡太不值得了。”谢父叹了口气。
谢母早就过世，现在上天竟然将他此生的唯一一个孩子都带走了，许是他上辈子罪孽深重吧。
非凡扶住他的手微微用了力，“这些事情等她回来再做决定吧。”
谢父精神不济，没有人扶着的时候居然离不开拐杖，左手执拐杖，右手似乎在摸索些什么。
苏宛伸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而谢父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管家心有不忍，把她带到门外，告诉她谢父的眼睛早已瞎了，得知衡屿战死沙场的消息哭瞎的。
现在他什么也看不见。
非凡看谢父的眼神也有了些异样，想来他应该也知道了。
因为谢父缘故两人没有多留，很快告别。
苏宛有些唏嘘，谁能想到呢，一代叱咤风云的名臣，最终却何其可悲。
苏宛将谢父看不见的消息告诉非凡，而非凡并没有感到半分意外，看来刚才她做出那番举动时他就清楚了。
两人心情都谈不上欣悦，回府后也仍是那副神情。恹恹的。
等到建宁回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皇上大抵对她心有愧疚，也不敢来当初对衡屿的戏码。
所以建宁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竟然只用了半个月的功夫。
苏宛见到她的时候，她明显瘦了很多，苏宛上前就抱住了她，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建宁，你去北疆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苏宛像个受足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
建宁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哪里有什么意外？倒是你，那么大的人了，还哭，羞不羞呀？”
“那你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苏宛将她的衣袖往上撩，竟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戎族精于作战，又对北疆的地形很熟悉，当初衡屿前去征讨都花了许多时间，吃了许多败战才打赢了一次胜仗。可建宁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苏宛叹了口气，“你又何必这么拼命地去打仗？落下的这些伤可不好恢复。”
她没忍住，就一直絮絮叨叨着：“你又何必这样子呢？难道别人不会心疼吗？少见有哪个人像你这样拼命，还是你觉得衡屿不在了，你这条命不要也无所谓了？”
苏宛印象中的建宁从来都是那个高高在上、没心没肺的公主，她不喜欢现在这个一沉默就让人感觉不自在的建宁。
建宁却问了她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容……桥啊。怎么了？”苏宛觉得奇怪。
“我既然性容，那上战场也是为国出一份力，没想拿自己这条命去干嘛。见过了大漠风沙，也尝试到了死亡近在眼前的滋味，帮他完成了保卫国家的夙愿，我会比任何一个人更懂得惜命。”建宁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虽然武艺高强，可是上战场也是头一回。当那些温热的血溅到她的脸上、她的脖颈里都时候她也会害怕，也会想过逃离。
可是她不能。她身上背负着绝对不仅只有自己这条命那么简单。
苏宛抱住了她，她不用多说，自己也无法感同身受，但只要她需要，自己就能守在她身边。
第二天。建宁去见了谢父。
谢父毫不意外地提出了当初那个要求，他希望建宁写和离书，离开谢家。
心里纵然有再多不舍，但也不能拖累人家过这一辈子。
一开始谢父就听说了，公主不是自愿嫁给衡屿的，大婚那日还迟迟不肯出现；之前衡屿那小子对她缠得紧，但是建宁连冰山一角都没有被撬开。
跟着衡屿这段日子，想来也是苦了她了。
没想到建宁只是微微一笑，“如果父亲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守着他。”有些爱深沉，不到山穷水尽之处是不会显露给他人看的。
“虽然我这个人很没心没肺的，但我也很专情。这一辈子就想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哪怕他现在已经离我远去。”建宁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甚至，她的语气都很平静。
“我也有很多消息想告诉他。但我相信，来日方长，我想告诉他的事情，总有一天能慢慢说完的。父亲，就不要让我离开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