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谣表面上说着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眼神却一直往非凡这边瞟，她也并没有放下心结。
而细想为什么利谣会对她抱有偏见？大概是伺候自己三个丫鬟中她是年纪最小的、也是最迟到她身边的吧。
以前经常托她帮自己做吃食，可是因为很多原因，她很少去碰那些吃食。估计也心存芥蒂了吧。
再或许是因为京城中店铺的事情？自己一开始借了她的名号，可是后来那些商铺盈利不多、管理失当关闭了。而她也因为其中一间店铺的土地契约是假的还被带进大牢审讯过。
太多了，她都可能因此忌恨上自己。可是苏宛已经不想再去猜了。
她知道像利谣这样出身的孩子，很少能够全心全意去信任一人。可说到底，将她们带在身边的这段日子，她没有把利谣当成过外人。
非凡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对利谣道：“你先下去吧。”
他上前将苏宛腾空抱起，苏宛一惊，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迷茫。
“你要干什么？”他的怀抱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最近都心不在焉的。”非凡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这动不动就为她心疼的习惯不好。
河边水草肥美，水中怪石嶙峋，清凉的水慢慢地一点一点浸过脚踝，让人全身心都慢慢放松下来。
非凡捏了捏苏宛的脸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许多。怎么感觉你竟比我还要操劳呢？天天东奔西走的我也见不到你的人影。”
苏宛让他把自己放下来，非凡依言。
“不好意思啊，最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查到了一些关于我生母的事情，为这件事情有些忧心了……没有怎么抽时间来陪你……”她的语气里充满歉然。
“笨，”非凡弹了弹她的额头，“我说的是这个吗？”
苏宛有些委屈的样子，一双眼睛里似有迷雾重重，她揉了揉额头，“那你说的是什么？”
非凡突然弯身，一张脸在不断靠近。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呼吸在彼此间纠缠。
头上一轮圆月洒下清辉，风送来水流涓涓之音。
非凡低头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而苏宛主动踮起了脚加重了这个吻。
过了许久，非凡放开她。
“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一下。”非凡看着她的眼睛道。
可能经历了许多风霜雨雪，面前的这个女子处事愈发不惊，眼神中总可以看见有坚定的信念和平静的光芒，她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但和以前一样，只要见到她，就已经足够撩拨他的心。
“有人跟我说，下个月宜嫁娶，不知道你是否同意呀？”
在苏宛觉得一天中最累的时候，在她觉得非凡最不会采取行动的时候，他偏偏这样做了。
深夜了。露珠凝结成霜，虫鸣声音也渐渐微弱了下去。四周安静，天地渺渺。
“为什么？”苏宛觉得喉咙有些苦涩。
她好像看到在非凡背后那茂密的水草边有一只一只萤火在亮起。微弱光芒，却足够壮美。
“不想等时机了。我觉得我现在有能力可以保护你了。还有……我不想看到你被别人欺负的样子了，你送建宁走的那天后面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非凡的语气带上了怜惜和心疼。
得知建宁做了出征的决策非凡曾去劝过她，劝她不要把此当玩笑。她现在活着，就是对衡屿最大的慰藉。
可是建宁固执。三日后她出征，京城里一众贵女都去了，可他怄气，不肯去送她。最后还是心软了。
没想到就听到了那些对话。
“这不是白县主吗？”
……
“我还以为她有多知仁义廉耻，原来也不过是做出副清高的样子给我们看呀。”
“对呀。当初册封县主的时候皇上明明也赏赐了她一座新府邸。结果呢？她现在和四皇子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已经住到了四皇子府上了，真是不知羞！”
“要不是有建宁公主和她玩得来，这京城里还有谁愿意多看她一眼？还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县主啦？”
好像想想确实是自己在这件事情处理得不好，他只想着两人同住自己也能及时保护她，却没想到让她背了这么多骂名。
现在这片广阔而又渺小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而他在等自己亲爱的姑娘点头说一句愿意。
“太突然了。”苏宛竟感觉自己的眼眶肿胀酸酸的。自己曾经奢望那么久，还和建宁开玩笑说过这件事情，可是……当梦即将成真时，她却害怕这也只是个梦而已。
“我觉得现在不宜结婚嫁娶吧。”苏宛目光躲闪着，“建宁刚出征几日，生死成忧。国难当头，应以国家为重吧。”
前世。她一袭婚服曳地，冠上的珠玉随她的脚步摇曳。婚服颜色鲜艳赛血，衬得她肌肤如雪。
她满心欢喜，却扇后满心满眼全部都是她。可是后来想想，满堂的宾客看她的眼神无一不带了怜悯、同情、鄙夷。
无一人是真心祝福的。
连案上的蜡烛都在嘲笑她，笑她的泪比它的烛泪还多。
如果……这一世与非凡大婚，那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待遇？她不怕世人的揶揄、嘲笑，可只怕连非凡也觉得，她根本就是一个不知自重自爱的女子。
非凡是皇子，他可以不用想那么多。可她要想。想以后若是非凡即位她该如何自处，想他纳妾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她的感情太重了，也压了太多东西。不可能如一早纯粹。
非凡偷偷攥紧了拳头，许久后才绽出一个笑，“好。国事为重。”
山路崎岖，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意外地没有了并肩而行。而走在后面的少女看向男子的目光里，一直带着星星。
非凡看着苏宛入睡后起身打算离开，想了想他还是唤来了春华。“最近她操劳的事情比较多，你们不要问那么多。让她放心去做好了。”
春华点头。
“她太瘦了，你们多弄些好吃的给她。想吃什么也可以与我说。”非凡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自己满怀期待希望她点头同意时她偏头而言：“不了，国难当前，应以国家之事为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