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镜子的温度
飞行者墓园2021-02-22 11:032,934

  马戏团的厨子被人砍断了四肢,并且用两根木签插着樱桃戳破了他的眼球,嘴里塞着一个红苹果。

  车队准备出发的时候,最后一节车厢迟迟没有松开车闸,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里面的人动作慢,但是过了快半小时了还是没动静,去敲门的人发现车厢的门被从里面锁住了。

  车闸的拉杆造在车厢里,起程在即,即便里面正在上演“不方便”的事情,也只能找了力气大的踢门进去。一进门就看见了厨子死在地板上。

  厨子的衣服上缺了一块布料,墙上被人用布蘸着血写下了几句话。

  ——美丽的公主你要小心,残忍的屠夫来取你的心肝,

  ——杀他并不难,重点是你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心肝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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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在我们中间呢。”弗雷挑了挑眉。

  “啧……”马库斯从他肩膀后面伸出头来看了一眼,“这厨师生前一定想不到,他死的时候会有两个樱桃插在眼睛里。这算什么,食材的复仇?”

  “如果说这是某个德鲁伊干的,我倒是相信。”他摇摇头退出来,“好歹可以算是某种程度上自然的平衡。”

  “哦?”

  “厨子和烤猪的对决胜率非常高。”

  “……但是依我看我们现在还是严肃一些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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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这太可怕了,”那个演朱丽叶的女演员本来站在离开棚车最近的地方,冷不防将这扭曲血腥的场面尽收眼底。“我的头有些晕,我……我要回我的化妆间……”她被人扶回挂车,走到一半就开始呕吐起来。

  附近只有火山和光秃秃的岩地,没办法找到任何治安官,他们只能就地掩埋厨子,谁都不敢带这样一具尸体上路,就连那辆挂车也不想要。原本想要把厨子连同车厢一起火化,但是火光在燃烧平原会吸引喜爱高热的熔岩蜘蛛,团长只能找了几个力气大的壮丁把车厢分离开,连同里面的厨子一起推进了流淌着岩浆的火山口。

  “又一只羔羊,嗯?”艾蕾拉站在团长身边,嗤笑了一声,“一个个死掉,一个个扔掉,你觉得你会是第几个呢?”

  “闭嘴,女人!”侏儒发出尖锐刺耳的吸气声,“去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可能!绝不可能偏偏是我那么倒霉!”

  “随便您,我的团长。”艾蕾拉露出迷人的笑容,“我从来未对您的判断力失望过。”

  侏儒没再理会她,他又回头看着在岩浆里激发出朵朵火花的车厢,它很快消失在深红色的洪流中,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扭头回到人群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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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同伴,车队歪歪扭扭地离开了燃烧平原,绿荫和赤红的土地出现在视野中——赤脊山。

  镇里的孩子跟着马车跑,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原本马戏团的鲜艳大篷车不再有人站在顶棚上跳舞,五光十色的灯珠几乎都被黑龙弄破了,在火山和熔岩发出的红光里,那些木头上的彩绘似乎要掉了色一般,像是一只掉了眼珠的玩偶。一种沉重的气氛压得每个人都觉得十分压抑,当然了,除了艾蕾拉,她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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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在镇子里歇脚,虽然大部分人住在挂车中,但是这里随时随地可以洗澡、吃到新鲜的蔬菜。

  在停着的车中,弗雷将脖子里的领结正了正,又把假发按紧,对着面前讨人喜欢的人类青年说,“可以开始了。”

  文森特诧异的看了看他的造型,从随身的皮袋里拿出一根碳条,悬在硬封面白纸本上,略一犹豫便轻轻落下。整个过程不能让对象僵硬地坐着,只能咳嗽一声找一些话题。

  人类抬眼观察对面打扮古怪的精灵,竟然看得有些出神。弗雷的脸上除了黑色眼罩之外还贴着个假胡子,两撇分叉卷成一个螺旋,而且,他的头发从来没这么像六个圆筒并排黏在头上——一边三个,纯白色的假发梳的很整齐,在脑后扎了条辫子。除此以外他身上的礼服也显得夸张的过头了,布满刺绣像是把刺绣店里的窗帘布扯下来了,还有那个领结,花样也太繁琐,弗雷现在很难看见前方。

  往大体上看,精灵的手里还抱着一只灰色的绵羊,那只羊忿忿不平地企图挣脱精灵的怀抱。

  “你看上去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地主,还有你的妆……你真的打算画这个?”文森特有些无奈。

  “如你所见,我们这儿有个杀人狂,如果我明天死了,就拿它当遗像。”弗雷顿了顿,“而且这是我的戏服,舞台剧中我就是这幅造型——朱丽叶的哥哥。”

  文森特歪了歪嘴,他们沉默了一会,他才慢慢开口,“……你觉得,乔这个人怎么样?”

  “哦?他啊……”弗雷拖长了声音,“很迷人,也很危险。”而人类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哦了一声,弗雷怀里的绵羊此刻似乎安静了一些。

  挂车里只有文森特在纸上磨蹭发出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他把本子翻过来让弗雷看。画工的确不错,寥寥数笔已经有了神韵。

  “还没完成,我要在纸上撒一些稳定碳粉的药剂……否则……”

  他话音未落,弗雷怀里突然冒出一捧烟雾,绵羊不见了,这回是一个高等精灵坐在弗雷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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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变羊术只能持续这点时间,看来等会儿还要让马库斯再变一次。”弗雷叹道,而文森特看着他们两个,几乎开始发呆。乔则不以为然的站起来,他在人类身边的箱子上坐下来,笑着将一条腿搁到文森特膝盖上,然后慢慢跟上去另一条,流畅有力的双腿看上去漂亮极了。

  “这是什么?”乔一把抓过文森特的画册,看了看说,“画的挺像的,我觉得我也能要一张。”

  人类嫌恶地把他的腿扫下去,把画册抢回来,收拾工具准备走人,却听见乔轻声说,“既然你输了,就要满足我一个要求。”文森特立刻狠狠地瞪着他。

  “看来你做道具更能让他高兴,”弗雷笑笑,“不如上台的时候,你仍然演绵羊吧?”

  “门都没有。”乔皱眉道,“不过……如果我的雇主喜欢看的话……”

  “给我闭嘴。”人类刺客指着对面的椅子命令道,“去坐好。”

  弗雷知趣地站起身走到人类身边,画纸上随着炭条游走的路线渐渐出现了一张精灵的脸庞,文森特并不专心,抬起头也不想看到乔。

  “这里似乎不太像。”星术师伏在人类耳边轻声指出,“他可不会有这种眼神。”

  “他还能是怎么样?”文森特没好气地说。

  “看看他。”弗雷继续说,“当你看着他的时候,你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知道有一些东西变了……”

  文森特不太情愿地瞄了乔一眼,他看人的方式和从前一样,那是一种像野兽一样直接而清亮的目光,乔的目光和他相对上,精灵像是自我保护一般移开了视线。

  看到乔避开视线,文森特有些疑惑,他看了看纸上的画,有些同意了弗雷刚才的看法,他用一块棉布轻轻擦去了一些线条,抬起眼的时候,他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却像是都被定住了移动不开,有时候他觉得已经把对方看清了,但是细细一想,似乎还是不够清晰,还想再看看。

  “看来是时候我该滚蛋。”弗雷轻声嘀咕着,悄无声息地跳下挂车。

  你来我往的眼神游戏最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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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为了压制肩膀上的灼痛,弗雷在代理厨子开饭以后喝了很多酒,就和所有精神压抑的人一样,吐得一塌糊涂,几百年里练的好酒量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迷迷糊糊地看到斑鸠过来扶他,他一把楼住小丑然后暴吐。看得马库斯也直摇头,“这小子这会儿是要疯啊……”他说。

  弗雷只是半醉,他坚持要斑鸠去擦衣服,斑鸠拗不过撒酒疯的人,只能去了马戏团用以更衣和存放戏服的车厢。弗雷等他走了以后,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能摸着去湖畔镇旅店的厕所。他不记得自己转了几个弯,却发现自己没有跑进旅店,反而撞进了更衣车厢。

  他扑倒了一个衣架,险些将自己绊倒,爬起来以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穿着礼服、带着假发,还是自己。

  “原来这儿有镜子……”弗雷侧过头照了照,头脑又开始不清晰起来,右手往镜面上一撑,又想找地方吐,便离开了更衣用的车厢。

  天气看来真的开始回暖了,要么就是他醉得太厉害,居然没有感觉到镜子冰冷的温度,整个世界都是暖热的。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酒是好东西。

继续阅读:四十四、湖畔镇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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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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