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在城北的这家医院，有独立的病房，独立的专家团队。
所有的细节，都预示着她无比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我明明记得那一摔不重的，我都已经卸了力了，为什么还是这样。
虽然我在心里诅咒过他们不得善终千万次，可是当我真的要看到楚妍痛不欲生的死后，我太想逃了。
脚步重千斤，这一层没有多少人，已经快入深夜，没有人注意到我正在走廊上龟速移动的我。
走廊尽头，那扇半掩的门后，是楚妍。
越来越靠近，我的心绪就越复杂。
最后一步，我停下，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
透过门缝，我隐约能看到病房内的情景：
楚妍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安详，身边是各种医疗设备的滴滴声，就她一个人？
不知道隋安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尹红梅去了哪里，怎么没有人陪她？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推开门，站在了她的床边。
她平躺着，被子下的小腹平坦，孩子的确已经不在她身体里了。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忍不住的疼。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不幸，她说这个孩子可能是我的的时候，我有一瞬的开心的。
我觉得就是我的囡囡回来了。
但是我一想到，他要在一个如此畸形的家庭关系里长大，我心里又许愿过，他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比较好。
可是当他真的不在了，我又有些后悔曾经许过哪些愿望。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楚妍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存在，但她没有睁开眼。
我伸手，犹豫片刻后，还是轻轻握住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
那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连带着我的心也沉入了冰窖。我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妍妍，我来了。”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与我交汇，那双曾经充满灵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疲惫。
她好像看向了我，又好像越过我看向了远方。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声音微弱：“你来了，真好。”
我有些疑惑她好像不怪我，她也好像变回了十年前的她。
“你是不是我老公啊？”
“嗯？原来我老公这么好看的吗？”
“哦，真可爱。”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她微凉的小手，伸到了我脸颊侧。
捧着我的脸，轻轻抚摸着。
嘴里嘟囔着一些无意识的话。
我才发现她的情况好像不对，好像喝醉的人。
我尝试张口和她对话，但是尝试了半天，却不敢出声。
我好害怕因为我出声，而吵醒了她，她就又变回了那个不听不信，把我伤害得遍体鳞伤的楚妍。
她已经好久没有真么温柔地伸手摸着我的脸颊。
也好久没有目光柔和地看向我的眼底了。
人总是贪恋的，贪恋这一刻，我偷来的美好。
我在祈求这一刻长存的时候。
门口却有声音大破了这一刻。
“这只是全麻后遗症。”
冰冷又熟悉的声音，我回头，看到宋许之穿着白大褂正在大门口。
作为楚妍的闺蜜以及她最信任的人，的确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或许是因为我来不及擦拭的满脸泪痕吓着她了。
我只看见她微微一愣，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别打扰她，让她继续睡吧，她还没有醒。”
“哦。”
原来是全麻的后遗症，全麻药效将退不退的时候，会唤起人的潜意识，这个时候他们总会做一些，无意识的行为。
我心中五味杂陈，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我只能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我所能给予的所有温暖和力量。
她似乎又慢慢陷入了沉睡。
病房内，除了仪器的嘀嗒声，只剩下我们彼此间微弱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吧，谈谈。”
宋许之的淡定让我有些意外。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楚妍变成这样直接或间接都是因为我。
以她以前护着楚妍的样子，应该会直接拎着我的领子，把我甩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才是。
难道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早产罢了？
“孩子……”我跟这她的脚步到了她的办公室，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她。
宋许之愣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孩子的事情你先不要想，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找你来是两件事。”
“第一，我在你手术前就告诉过你，我希望你不管手术后你还记不记得她，都要远离妍妍，你还记得你当初信誓旦旦地答应了我吗。”
我能感觉到宋许之的怒火，努力回忆，似乎的确有这样一段记忆。
之后因为做手术的事情没有瞒住楚妍，我也就失去了一声不吭离开的机会。
“我这些天有努力规划，我有想要快点离开。”
我有些着急地对宋许之说，我的确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宋许之伸手打断了我：“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你不愿意放手还是妍妍不愿意放手，客观事实上，你们在一起并不被上天祝福。”
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宋许之，突然想到了以前父亲曾经开玩笑地说过，别看医生这个职业需要坚定的唯物主义思维，但是多数医生都是相信玄学的。
见我只是低头不说话，宋许之继续开口：“我知道你觉得我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说出这句话很奇怪，但是你要面对客观情况。”
“你和妍妍在一起只是会互相折磨，大家都不开心。而且你这再次受了重伤，复发的可能性会增加。”
“趁着妍妍没有醒来，你抓紧时间离开吧。”
这是今天第二个来劝我离开楚妍的人。
我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宋许之坚定的脸上徘徊，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话语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我本就摇摇欲坠的心上。
我深知，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对楚妍的关心与爱护，而这份爱，我同样拥有，只是我的方式似乎总是适得其反。
“宋医生，我……”我艰难地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