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琴,当年揽月楼的花魁,她的名声,自然也在京城,人尽皆知。
这里是京城,不缺风流才子,更不缺钱,而期琴,正在揽月楼,待价而沽。她是揽月楼老鸨的摇钱树,容颜绝色,自幼卖入揽月楼,被老鸨细细调教,不过就是为了这一日,艳名远播,等这满京城爱寻花问柳的客人,当她的第一位入幕之宾。
而期琴,比老鸨更期待这一日,和揽月楼有些被迫流落风尘哭哭啼啼的姐妹不同,她没得选,她出生普通农户,父母却早逝,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叔叔带回来家,后来再大一点,就被表哥哄着,卖入了揽月楼。
她那是小小的,瘦且黄,可是还是看的出来秀气的样子,她很听话,不吵也不闹,十分乖巧,老鸨满意她的乖巧,命人给她好好梳洗了,她当时八九岁,格外懂事。
对她而言,没什么不好的,可以吃饱饭,借着这张打扮起来不错的脸,老鸨对她还算不错,不让她当粗使丫鬟,她懂事的早,自然知道这是哪里,可是这里,比她那个家好,没有责骂痛打,没有饥寒交迫,后来琴棋书画,她学的更加认真,她知道,这些就是她的筹码,学的越好,她的价格越高,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也接受。
甚至,她期待这样的自己,下贱又如何,有什么,比以前更加可怕的,她一日日长大了,她变成老鸨最喜欢的女儿,聪明,漂亮,听话,声如黄莺,舞做倾城,琴声悠扬,红袖添香,她最会用一个隐晦动作,勾起那些隔着纱帐如痴似狂看着她的男人的欲望,而她,享受着这些。
很多才子为她写诗,作画,她看到了,心情好时,给一个含着媚意的浅笑,至于其他的,她没有多的了,为这种事情动心是最蠢的,她清楚自己要什么,绝不是这样愚蠢的为了几首酸诗动心。
她看多了悲剧,自然不要成为这样的悲剧,她玩弄着男人的心理,勾起他们的占有欲,却只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她等着老鸨将她挂牌出售的那一日,她不抗拒,她知道这是她卖入揽月楼的宿命,人不能抗拒宿命,她只能让自己过的舒服点。
然后那一日的花船上,人声鼎沸,她是今日的主角,花瓣满天,波光摇曳,丝竹管弦,好一片纸醉金迷,然后她隔着船,和岸边的林尚书遥遥相望,她露出一个温柔笑意,眼波流转。
然后,林尚书成了她的第一个客人,没有把酒当歌,没有秉烛夜谈,这位娶了太后养女京城炙手可热的权贵,一点都不风雅,只是期琴没有问,容儿是谁,她为自己梳妆打扮,不问一句不该问的话。
她浅笑吟吟的送走了林尚书,然后看着镜中的脸,笑着抚上那张脸:
“像一个人,是好,还是坏呢。”
老鸨没有再安排她接客,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是因为林尚书给了老鸨黄金,一个可以让期琴不用接客也会被老鸨好好照顾的数字。
她就这样,在揽月楼中,当了林尚书养的一只金丝雀,她笑着接受,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林尚书偶尔会来,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别人,可是她不介意,男人么,自然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能像那个人,她怎么会不好好利用,她小心伺候,温柔奉承,林尚书留给她的赏赐,越来越值钱,她把玩着奇珍异宝,浅笑不语。
后来,她月信迟迟不来,她微微一笑,暗中请了大夫,暗暗保胎,三个月后,才告诉了林尚书。
她想过很多结果,可是却没想过,林尚书会直接给她赎了身,将她安置在随便一个院中,让她养胎。
她摸着肚子,笑了笑,后来,她生下一女,然后林尚书扔下银票,告诉她,离开京城。
期琴不解的看着林尚书,林尚书捏着她的下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进林家?”
林尚书随手将她一挥:
“想凭你这张脸?”
林尚书似乎想起什么一般,似乎十分怜惜的摩挲着期琴的脸:
“老实一点,不好吗?”
他说的十分温柔,期琴却心中发寒,原来这些时日,他比谁都清楚,她到底是谁,这三分动心七分野心,不过是她的一场美梦罢了。林尚书站起身,看也不看她:
“想留在这里,还是滚出京城,都随你。”
于是她留在了京城,留在了这里,林尚书的确懒得管她,钱财也不缺,而她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林声慢,她的女儿,她的底牌。
她就是要留在京城,谁都知道名妓期琴,只跟了一个人春风一度,那她的女儿,是谁的,不言而喻。
她把她的女儿当棋子,也当泄愤的工具,而后来,她也终于利用林声慢进了林府,可是她看到了,那位林家主母看她的眼神,淡漠,又含着悲悯,她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后来,她知道了。
在她入了林府后不久,她就缠绵病榻了,而林尚书,直接将她赶出林府,她无处可去,也没有人依靠,那个自小在她身边唯唯诺诺的女儿,在看到她被下人赶出去时,就站在门后看着她,门关之时,林声慢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笑意,凉津津的,似乎含着几缕杀意。
而那之后,她自然命不久矣,可笑的是,林声慢却来看了她一次,只是一次,然后笑着说:
“我自然舍不得让娘亲,当孤魂野鬼。”
她还不懂,后来,她就看到了,林声慢不知从哪里,接来了她叔叔家的表哥,还有表嫂,他们贪婪的看着她身上的一切,那个时候的她,才感觉到了恐惧,难道,她终究躲不掉她们吗?
是的,林声慢依旧挂着温柔笑意,离开了那个自小生长的院子,她听不到所谓母亲的咒骂怒吼,含着笑意,上了回林府的轿子,锦帘落下之时,映出她幽深眼眸。
她微笑着走入林府,举目四望,这是天子近臣林尚书的家,她所谓的爹爹的家,她看着远处,露出一个浅笑,往自己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