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做了一个梦,不温柔,甚至有点可怕。
梦里是一片荒凉的山脉起伏,连绵不绝,她不知道她是谁,好像只是这些人头顶的一片云,冷眼旁观。
灰色的,带着一点鲜血颜色的云,是红衣女子最后的印象,她抱紧怀中的孩子,向前飞奔。
踉踉跄跄,而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带着几分戏谑的,跟着她,不远不近,女子好似没有察觉。
她应当是很好看的,可是在这个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是一片灰沉沉的世界里,她头发散乱,面上还有淋漓血迹,衣服下摆有些残破,她就在这里,一路向前奔跑着,好像只要向前跑,就可以活下来一样。
她身后跟着两个保护的人,着戎装,面容看不清楚,然后,左边枣红色披风的男子看了一眼身后,沉声道:
“带着主母和小主子,逃出去。”
女子霍然一惊,而一旁墨绿色披风的男子顿了顿,拽着女子停下的脚步往前接着跑,女子大声道:
“那是你哥哥!”
墨绿色披风的男子看了女子一眼,沉声道:
“这是他的选择。”
女子一路跑来,似乎见证了很多的死亡,可是这对兄弟的分离,似乎击垮了她一般,她有些绝望的看着男子:
“我们可以逃出去吗?”
男子拽着女子一边跑一边说:
“我们必须得出去,否则主人就白死了。”
女子浑身一颤,似乎是想看自己丈夫死在自己身前的场景,她又生出一些力气来,随着男子的脚步,往前跑去。
她大概是哭了,所以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她使劲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飘散在空中的枣红色披风,比血还要艳丽。
可是江叶看到了,看到那个男人冲出去,对着他们,拔出了手中的剑,他面对着十多个人,可是他就看着他们,然后轻轻的,拔出了剑。
为首的是个妖媚到近乎祸国的女子,她着一身紫衣,似乎刻意不穿好,衣带松松散散,飘飘摇摇。她偏头看看男子,轻轻一笑:
“你要阻拦吗?”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将剑缓缓竖起,紫衣女子笑的格外媚意十足,抬手阻止了手下的蠢蠢欲动,脚步轻快的上前,她看着男子,毫不在意的拨弄他的长剑,然后在男子耳边轻声说:
“主人临死之前,将你们送入这画中,难道真的以为,可以救你们一命?”
女子口里喊着主人,说出的话却格外讽刺,女子在男子耳边轻轻哈气,笑道:
“别挣扎了,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和你的主人,不是同一个。”
男子不动声色的偏头,女子勾唇一笑:
“不重要了,以后的主人,只会是一个。”
“绝无可能!”
男子挥剑而上,女子往后轻轻一退,似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怎么总是这样不听话。”
然后轻轻一扫,男子的剑擦着她的肩膀而过,两人同时错开,然后转身,女子用手肘挡开男子的一掌,然后举起手摇了摇,手中的铃铛轻轻作响,男子一顿,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
女子微微一笑:
“你打的过吗?”
“试试才知道。”
说着,男子揉身而上,却错过女子,一剑刺穿女子身后一人,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当即委顿而亡,他的尸体立刻散成萤火虫一样的光点,转瞬即逝,女子脸色不变,挑挑眉:
“继续。”
兵器相接之声在这样的时候有些刺耳,男子和另一人缠斗许久,出其不意的从袖中飞出暗器来,女子翩然而起轻轻在空中一抓,然后拿着小刀道:
“你这样的人,也会用暗器?”
说着,女子随意一扔,男子立刻避让,被另一人刺破小腹,男子一脚踹开那人,捂着小腹后退两步,拿剑撑着地站稳身子,女子轻轻抬手,止住几人的攻势,笑着道:
“真是狼狈啊,一点也不似遇到我的那日,你的威风凛凛呢。”
男子抹了唇边的血,冷声道:
“若早知今日你如此,当初就不该救你。”
女子大笑:
“救我?杀了我全族,偏偏留下了我,我还要喊灭我满门的人主子,这便是你的救我?这便是你的恩情?”
男子吐出一口鲜血:
“那是你族谋反,被镇压如此。”
女子随意的点了点头:
“你觉得这是谋反?不过是成王败寇,就如今日,成王败寇,是也不是。”
男子点点头,举起剑来:
“很是。”
说着,他向众人冲去。
很多事,结果是注定了,男子已然受伤,所以他就算往前冲的再厉害,拼的再认真,也不过是给自己多添一些伤口罢了。
一次如何,两次如何,三次如何,当男子满身血迹只能半跪着拿剑撑着身子的时候,他的眼前一片血红,他似乎还想起身,而女子周围又少了四个人,女子毫不在意的看着男子,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看着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看着他握着剑努力站起来的样子,笑着走近男子,她随意抽出一人腰间的剑,如同一位胜利的将军一般,脚步轻快的走向男子,她声音如同风声低喃:
“结束了,对吗。”
她举起剑,干净利落的刺入男子心脏,将他贯穿,男子还保持着半跪的样子,抬头看着她,她低头,笑意盈盈的和男子对视:
“由你救我开始,由我杀你结束,可还公平?”
男子终究是回答不了她的,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开口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飞快的染湿了男子的脖颈,和衣服,然后他就这样直直的,摔倒在地。
大概那个时候,也有感觉,所以他看到他摔倒的时候,还有灰尘扑起,又慢慢落下,然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些横斜交错的草,有些干枯,随风摇晃着,他艰难的动了动手指。
女子四处环视了一下,然后随意指了一个地方,几人跟在女子身后,准备往那里去,然后女子就察觉,她的衣摆被人拉住,她低头,看见男子鲜血淋漓的手,她笑了:
“你知道那一日你骑着马,逆着光披风摇摆的样子,何等风光吗?”
她随意的走过去,听见男子手骨断裂的声音,风声大作。
他的枣红色披风,比血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