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少的死去,成了晋阳后的心病,对于方家,她素来也是多有关心的,不为别的,只为当年的方二少。
后来的宫宴,方二少战功累累,自然也被晋阳帝请到了皇宫,席上方二少看也不看晋阳后,只是低着头喝酒,喝的大醉,晋阳帝毫不在意。国舅开口道:
“陛下的酒好,难免引人贪杯。”
晋阳帝哈哈大笑,命人将方二少送回方府,又赏了诸多好酒,后来,国舅爷入宫探望晋阳后的时候,冯写月看着国舅道:
“让他早日回京吧,征战四方,让方大人如何放心。”
国舅目光幽深的看着冯写月,然后轻声道:
“他不会回来的。”
冯写月叹了口气:
“厌恶我到如此地步了吗。”
国舅苦笑着摇摇头:
“他那日喝醉了,第二日醒了后告诉我,他不敢看你,怕失态,又想看。于是只要想看你,就喝一口酒,到最后,就喝成这幅样子。”
冯写月怔在原地,国舅接着说:
“他在外,看不到你,还好。若是回京了,他会忍不住,会给你添麻烦。”
彼时冯写月对晋阳帝早已死心,心中早已是一片冰凉,可是听到国舅如此说,霎时泪如雨下。
她有些失态的看着国舅,然后低声道:
“大哥,我当年若选他,会是今日这般地步吗?”
国舅看着冯写月,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后悔了吗?”
冯写月落着泪微笑道:
“后悔当年太过自信,以为终有一日会得到陛下的爱意,如今才知道,不是的。至于他……我不后悔,我不爱他,我也不能把他当我的出路,我选的路,我自己吃这个苦,他不该去承担我的任性。”
冯写月素来都是骄傲的,冯家也素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冯写月入宫以来历经了太多,可是就算明明白白的知道晋阳帝心中只有萧容一人的时候,她都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心痛。
她当着她自己大哥的面,哭软了身子,然后最后擦干眼泪哑着声音对国舅道: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他。”
国舅顿了顿,道:
“告诉他了,或许他会好受些。”
“他不会。”
冯写月看着国舅:
“他只会恨自己,他只会更加痛苦,不要告诉他。我有皇后的位置,有两个孩子,就告诉他我过的很好,让他早日放下,不要告诉他。”
国舅看着冯写月:
“这些年,苦了你了。”
冯写月看着国舅,良久才道:
“不苦,这是我自己选的,倒是大哥,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国舅摇摇头:
“罢了,以后你多小心,顾好自己。”
冯写月点点头,没说什么。
冯写月想,终有一日,方二少会忘了她,会有一个女子,出现在他身边,和他一生一世。那个时候,她会护着他们一生平安,可是冯写月没有想过,有一日意外来的会比以后更快。
方二少战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她手中的团扇落了地,她不顾一切的匆匆往晋阳帝殿中赶去。等到殿中晋阳帝看着满脸泪水的她,愣了一下才道:
“皇后这是怎么了。”
她怔怔的看着晋阳帝,然后问道:
“方将军……”
晋阳帝怔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将军战死沙场……”
冯写月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晋阳帝伸手扶住她:
“皇后?”
冯写月泪流满面,然后摇摇头:
“臣妾没事。”
然后踉跄起身,晋阳帝叫住她:
“孤知道方二少为何这么多年不曾回京。”
冯写月浑身一僵,晋阳帝从书桌上拿起那对耳坠递给冯写月:
“孤不怪他,也不怪你,这是手下从他衣服心口找出来的,你拿着吧。”
冯写月颤抖着接过那对多年前就准备送给她的耳坠,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晋阳帝有些惆怅的声音道:
“拿着,也算是个念想。”
冯写月浑浑噩噩的对晋阳帝行了礼,然后一路扶着墙走了出来,她踉踉跄跄的走着,等回到宫中,她对众人道:
“退下。”
她看着那对被她死死握着的耳坠,坐在镜前卸下自己的东珠耳坠,然后手抖着想给自己带上,结果带了好久都没能带上去。冯写月长舒好几口气,然后使劲带上耳坠,耳后流出鲜血,染红了冯写月的手,冯写月却恍然不知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侧了侧头笑着说:
“好看。”
冯写月坐了许久,卸去自己的妆容,然后喊进来栀清,问她:
“我是不是变老了。”
栀清看着冯写月的血迹,惊呼道:
“娘娘,我去喊太医过来。”
冯写月拉住她,然后看着栀清道:
“这耳坠,我带着好看吗?”
栀清眼眶发红的看着冯写月,哽咽着说:
“好看,娘娘带着格外好看。”
冯写月小心翼翼的将耳坠摘下来,小心的擦干上面的血迹,然后轻声说:
“可是我不配,我不配带。”
栀清跪在冯写月身前: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
冯写月笑着看向栀清:
“我没事啊,这耳坠,是方将军的。”
方将军是谁,栀清自然知道,她也知道,方将军战死了。
冯写月双目无神的看着镜子:
“我还想着要等他娶妻,要如何好好给他妻子一个诰命身份,我希望他娇妻幼子,我希望他圆圆满满,可是他为何……”
栀清无奈的看着冯写月:
“娘娘,方将军不愿你这样的。”
“栀清,陛下说着耳坠他是贴身放在心口的。”
栀清看着这样的冯写月,满眼的心疼,冯写月笑着说:
“他这样的人,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了我。我这样的人,又凭什么,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栀清哭着磕头道:
“娘娘,您不能这样,您要好好活,不能这样啊。”
冯写月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不再年轻的脸,那是一张疲艳的脸,她的一生,大概就注定了。
在这样幽深的皇宫里,再也挣扎不得,其实这样也可以,可是当知道这么多年,还有一个人这样的爱着自己,他该是何等的绝望,冯写月忽然,就有些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