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江叶立刻就要走,谢家人全部相送,江叶和苏胥被人簇拥着到了谢家门口,苏胥忽然将江叶护在身后,看向夜色深处。
一行人不明所以,有些无措的看着远处。只见夜色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洛语荇。她一手握着剑,衣上染了点点血迹,冰冰冷冷如同罗刹。
洛语荇环视了一周,轻声道:
“请问,哪位是赵巡赵大人的夫人。”
江叶探头看着洛语荇,轻声对苏胥道:
“我觉得她状态不太对。”
苏胥反手拍拍她的手臂:
“她如今气息不太稳,你躲在我身后,别被伤到。”
江叶怂怂的把头往后缩了缩,只留一双眼睛。一红衣美妇走出来道:
“是我,你是谁。”
洛语荇唇角轻勾,语气温柔:
“黄泉路上,问问你的夫君,我是谁。”
她话音未落,身子已然腾跃而起,如离弦之箭一般。美妇还未反应过来,洛语荇便将她一把掼在地上,她皱眉抬起头,秋水长剑的剑锋堪堪停在鼻尖。
谢稻沉声道:
“放肆,你既然和赵巡有仇,为何又要杀我的女儿。”
来人是洛语荇,被她摔在地上的是谢家长女谢槿林。
洛语荇恍然未闻,谢稻抬手命家将上前,洛语荇头也不回的将剑鞘随手扔到谢佑筠身上,将他击倒在地,冷然道:
“我入京就是为了报仇,赵巡已经被我杀了,再杀了她,我就走。你若是敢拦我,我就先杀了你的大儿子,再杀小儿子。”
谢稻一时气急,却无可奈何的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美妇冷笑:
“洛姑娘好大的威风。”
洛语荇似笑非笑:
“原来赵夫人认出我来了,不知弄玉,赵夫人可曾认识。”
美妇眸光一冷:
“自然认识,一个不要脸的娼妇罢了。”
洛语荇垂眸:
“那赵巡所说,你当日给弄玉灌了堕胎药,也是真的?”
美妇冷笑:
“是我,如何?我的夫君,轮不到一个贱婢给他生孩子。”
洛语荇微微俯身:
“你要是再骂她一句,我就剖开你的肚子,把你的孩子杀了塞进去。”
她语气轻微而温柔,却冰冷而嗜杀:
“弄玉是我的人,当年赵巡在我屋前跪了三天,我才让弄玉和他走。弄玉曾舍了一切救他,你仗着是祭酒小姐就敢这般欺辱她。官家武林两不侵,可你伤了我的弄玉,我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洛语荇手腕微动,长剑快如闪电的挑了她的右手手筋,美妇顿时嚎叫出声,洛语荇微笑:
“如何,前因后果明白了吗。”
她在地上疼的全身抽搐,哪里听得进去,谢家众人窸窸窣窣,不敢妄动,只见一幼童跑过来:
“坏人!放开我娘!”
洛语荇轻笑一声,袖中突出暗器,直直射向幼童,穿肩上的衣服而过将他钉在柱子上:
“我不杀你,你就看着你娘死在你面前吧。”
苏胥皱了皱眉,抬起手干脆利落的撕了袖子上的布转身系在江叶眼上。江叶下意识的想要拽下来,苏胥挡住她的手低声道:
“别看,走吧。”
说着扶着江叶,旁若无人的拉着她上了马车,马车在夜色中立刻就被淹没了。江叶才摘下布条,轻声道:
“洛语荇会有事吗?”
苏胥摇摇头:
“不会,她厉害着呢。”
江叶没再问别的,她不知道弄玉这个人对洛语荇意味着什么,让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豁出一切造一场杀孽,可是江湖人大概讲究一命抵一命,公平。
忙了一天骤然放松下来,到了林府江叶打着哈欠道:
“罢了,明日再去找洛语荇吧。”
苏胥对门房点了点头,送江叶回房才折身回去了。
第二日江叶早早醒了,听见林卿说:
“小姐,苏胥公子派人传话说有位洛姑娘在门外。”
江叶正在挑首饰,闻言手一顿,笑道:
“快请进来。”
林卿点点头,吩咐小丫鬟给请过来。江叶自己戴上步摇道:
“把苏胥道长也请过来。”
洛语荇被小丫鬟领着进江叶所在的院子里,江叶站在池塘边看着鲤鱼,漫不经心,若有似无的风吹的她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被衣衫裹挟落入湖内。
洛语荇开口道:
“抱歉,昨夜……”
江叶打断她道:
“我与谢家并无深交,否则也不会直接离开。”
江叶说完,看了一眼翩翩然而来的苏胥,点了点头。
洛语荇失笑,走到池塘边双手交叠于胸前垂眸道:
“我晚点就离京了,所以过来看看,免得谢家有人找你麻烦。”
江叶笑笑:
“谢家哪里敢来找我的麻烦,再说了,谢佑筠不是不识时务的人。”
洛语荇挑挑眉,江叶示意她坐下,又对苏胥道:
“你吃早饭了吗?”
苏胥摇摇头,江叶命下人端来早饭,请苏胥坐下,洛语荇拿着点心,碾碎了撒在水里,看鲤鱼争食,良久,才轻声道:
“我此次,是为弄玉报仇。她是我的侍女,也是我的亲人,我自小不被父亲重视,家中人人可欺,她当时和我差不多大,遇事却总是护着我。后来我机缘巧合,被一位高人看重,一跃成为父亲掌中宝,也是她步步为营,让我躲过兄弟姊妹的明枪暗箭。她是个绝顶聪明又善良的人,偏偏爱上了赵巡。”
洛语荇闭上双眼,脑海里皆是那日她站在山上,看着弄玉和赵巡相携一步步下山,那日风很大,吹的她眼角模糊,看见弄玉衣袂飘摇如同一朵开到极致的莲花,她似乎回头对她笑了笑,便消失在满山重叠的青翠树木里了。
“我再见她,她已是容颜憔悴,一身修为尽毁,她说她怀了孕,又没了,被赵巡囚禁,逃了出来。她那时只对我笑一笑,说小姐,我以后好好伺候你。我只让她养好病,第二日她却只留了我一封信,人却是去了。”
洛语荇眼神冰冷又哀怮:
“我这个人,一辈子活该孤苦伶仃,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我素来是有仇报仇,不计后果。此番为了弄玉,我就算触了禁忌也不怕。”
江叶怔了怔,才理解洛语荇所说的禁忌,武林中人最忌讳惹上官家,谢稻身为祭酒,女婿女儿被她所杀,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报仇。可是……江叶笑了笑:
“你不知道?谢家触怒陛下,恐怕今日一家老小就被抄家下狱了。”
洛语荇一愣,眼前浮现那个昏暗烛火里男子温柔眉眼:
“弄玉的事,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她一时惊疑不定:
“难道……”
洛语荇不再往下说,只是对江叶说了声抱歉,就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