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找几个帮手来，如何了？"
洛晚晚站在铜镜前，手指灵活地将长发束成高马尾，夜行服紧贴着她的身形，腰间别着的匕首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放心吧，都是功夫了得的。"江烨靠在兵器架旁，指尖抚过一排寒光凛冽的短刀，最后挑了一把狭长的柳叶刀，他将刀别在后腰，"但我一共就叫了五个人，够用吗？"
“足够了。咱们今晚是去探查情况的，人再多反而会碍事。其实也不一定会打起来，只是得有备无患些。”
江烨点头，吹熄了烛火。黑暗中，两人的眼睛都亮得惊人。
山脚下的夜风格外凛冽。洛晚晚和江烨赶到时，五个黑衣人已经等在约定地点。他们清一色劲装短衣，腰间别着各式兵器，沉默地站在月色里，像几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都到齐了？"洛晚晚压低声音问。
为首的黑衣人微微颔首，面巾上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洛晚晚抬头望向远处的鹰喙峰。浓雾笼罩的山腰处，一点幽蓝的鬼火若隐若现，像是黑暗中窥视的眼睛。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走，咱们去捉鬼。"
月光被雾气切割成碎片，脚下的碎石不时滚落悬崖，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洛晚晚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轻如猫步，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身后的黑衣人分散开来，如同夜色中游走的影子。
随着海拔升高，那点蓝火渐渐清晰。
那不是鬼火，而是一只只正在燃烧的火把。那些人在火源处撒上了些铜粉，刻意伪装成了这般诡异光亮。
"趴下。"洛晚晚突然抬手，众人立刻伏低身子，隐入山坳的阴影中。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灌木，眼前的场景令她汗毛直竖。
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十几个黑衣人正忙碌着。他们两人一组，有的在挖掘地面，有的在搬运某种黑色石块，还有的正在用石臼研磨粉末。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洛晚晚眯起眼睛，匍匐着向前挪了几步。
夜风送来刺鼻的气味，像是硫磺混合着某种腐败的植物味道，呛得她险些打出喷嚏。她急忙捂住口鼻，心跳如擂鼓。
硝石。
他们在挖硝石！
但为什么，是想要制作火药吗？
这种硝石硫磺确实可以制造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以一直被朝廷严格管控着。
难道说，黑旗营的人出现在芷柔外出路上并不是巧合，而是他们当时就在附近挖硝石，所以才遇上的吗？
她紧盯着眼前的画面，一时之间想不通其中缘由。
山间的雾气渐渐漫上来，周围还飘着些朦胧细雨，阴冷无比。
江烨看她有些出神，忍不住上前低声提醒，“先离开这里吧，回去慢慢从长计议，他们人数众多，万一被发现，动起手来咱们一定会吃亏的。”
洛晚晚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几人悄无声息地下了山，回到城中，洛晚晚将银钱一一分发给那几个黑衣人，还特地多给了他们几两银子，"今晚的事，还劳烦各位保密。"
"姑娘放心。"黑衣人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银子，面巾下的嘴角咧开，"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等最后一道黑影也消失在巷尾，洛晚晚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夜风送来不知何处飘来的食物香气，她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
"这几天辛苦啦！"她突然转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烨，“走，姐请你吃宵夜去。”
江烨的嘴角微微上扬，很是配合，"是，谢谢晚姐。"
醉仙楼内灯火通明，三层朱漆楼阁悬着数百盏琉璃宫灯，将夜色映照得如同白昼。歌姬的琵琶声从二楼雅间飘出，混着食客们的谈笑声、跑堂的吆喝声，热闹得几乎要掀翻雕花屋顶。小二端着鎏金托盘穿梭其间，托盘上的醉蟹蒸腾着热气，在灯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雕花木桌上摆着七八样精致小菜：水晶虾饺薄如蝉翼，清蒸鲈鱼淋着琥珀色的酱汁，翡翠般的时蔬衬着雪白的瓷盘。
洛晚晚给自己斟了杯清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
"敬你一杯。"她突然正色，双手捧杯举到江烨面前，"谢谢你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都没空好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说实在的，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江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端起酒杯，指尖与她轻轻相触，又迅速分开，“说好了的，谁也不要再说这种抱歉的话了。"
"好！"洛晚晚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落，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多说了。总之一句话，江烨，我洛晚晚会跟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酒杯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烨看着她被酒气熏得微红的脸颊，仰头饮尽杯中酒。酒精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灼烧着他的眼眶。他放下酒杯时，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晚晚。"他轻声唤着，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杯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恨我？"
洛晚晚怔了怔，随即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相信你，你不会害我的。"
江烨的眼底，有一点光亮永远的暗了下去。他忽然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那也就是说，我可以不择手段地继续追你了吧？"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洛晚晚放下筷子，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烛火在她眸中跳动，像是两簇小小的火焰，"我这几天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想跟你说这件事，但又总觉得好像不是时候。其实......"
"你跟墨云许在一起了。"
江烨转过头，望向窗外，夜色中的灯笼像一串红色的泪珠，在风中轻轻摇晃。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瞎。"江烨轻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却浇不灭心头那股钝痛，“其实你们两个很明显，早在林芝住院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你们满心满眼的只有彼此，其他人插不进去的。”
"抱歉。"洛晚晚的手指绞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不要再跟我说这两个字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瓷器的碎裂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我知道你不爱我，不要再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一点了好吗？"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藏着的那枚钗子，那是他早就选好了，原本准备今晚送给她的。
“不爱我这件事情，不是你错，是我错。”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所以，你不需要内疚。”
洛晚晚望着他，烛光在她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
江烨深吸一口气，又倒了杯酒。这次他没有急着喝，而是举杯对着洛晚晚晃了晃，"祝福你们，真的。"
酒液入喉，苦涩远胜从前。
窗外，不知谁家的灯笼被风吹落，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凄艳的红痕，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