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来这里?”墨云许低声问。
洛晚晚没有回答,只是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到悬崖边。
从这里往下俯瞰,能够将整个盛京城尽收眼底。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城池,远处的宫墙、街道、民宅,全都模糊不清,仿佛一座死气沉沉的鬼城。
“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眼熟?”她轻声问。
墨云许望着远方,眉头微蹙。熟悉感涌上心头,却又抓不住具体的记忆,只含糊道:"我...应该没来过这里。"
"不,你来过。"洛晚晚转过身,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珠,“不记得也是正常,毕竟对你而言,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墨云许有些发怔。
洛晚晚拉着他,二人在覆雪的岩石上坐下,“还记得咱们曾经穿越到的一个小说世界吗?那里的盛京城也是这样,恍若一个末日之地。当时我们还在那里遇见了另一个墨云许、沐语菲、还有沐朗。”
墨云许望着远处雾霭中的盛京,眼神渐渐清明,"想起来了。那时你还问我要不要留在那个世界,我说不要。”
"嗯。"洛晚晚点头,“就是在那里,有一个老婆婆给了我一枚戒指,说是可以穿越时间。”
墨云许笑了起来,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不就是你手上正带着的这一枚吗?”
手中,幽蓝色的宝石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奇异的光晕,像是封存了一小片深海。
洛晚晚轻轻转动戒指,低声道:"她说这枚戒指一共还有两次穿越机会。我用过了一次,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次。"
墨云许的笑容有些僵硬,"你想要做什么?"
"那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末世景象,你还记得吗?"
墨云许的呼吸一滞。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崩塌的城池,灰暗的天空,四处蔓延的死气再次浮现在眼前。
"是因为沐语菲死了。"洛晚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因为她是这个小说世界的'锚点'人物,一旦她死掉,整个世界都会坍塌。"
寒风卷起积雪,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墨云许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忽然明白了洛晚晚想说什么。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从你们穿越到现实开始,一直到现在发生的这么多事,全都是围绕着'沐语菲死亡'这个点开展的。这,才是一切一切的源头。"
雪渐渐停了下来,但天空依然阴沉得可怕,幽蓝色的宝石发出淡淡微光,弥漫在二人之间。
"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你们为什么会突然穿越。如果单纯是因为我写的剧情导致人设崩塌,那也应该是在人设偏离的那一刻立即穿越才对,为什么会等到很久之后才突然被传走?或许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沐语菲的死亡。"
墨云许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她是最重要的‘锚点人物'。"洛晚晚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他,"她是这部小说里的主角,整个世界都围绕她运转。她的死亡,导致小说世界开始崩塌,于是世界开始自行修正。"
寒风掠过山巅,卷起细碎的雪粒,墨云许的眉头越皱越紧,"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穿越是因为小说世界修正的结果?"
"嗯。我猜测在原本的故事里,沐语菲应该是死在黑旗营推翻朝政的起义中。所以这个世界首先传送走了陆百川,那个可能领导起义的关键人物。但这样还不够。哪怕没有了陆百川,沐语菲也可能会因为其他原因走向暴政,最终导致其他人揭竿而起,也会变成同样的结局。"
洛晚晚的声音越来越低,"所以,世界又把'诱因'也传送走了,也就是你。"
墨云许猛地站起身,积雪从衣袍上簌簌落下,"我?"
"如果你留在她身边,按照原定路线发展,你身患隐疾又心理扭曲,会在她身旁干涉她的性格,最终导致她走向暴政。"
墨云许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转身望向远处的盛京,手指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
"至于芷柔..."洛晚晚顿了顿,"可能和林府、林必平有关吧,但我现在还没法确定。"
"是因为我。"墨云许的声音沙哑,"我曾经怀疑过芷柔的事情与黑旗营有关,所以血洗了临渊阁整个分舵。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导致陆百川早早注意到了沐氏这一派,在沐语菲身边安插了不少奸细。”
洛晚晚沉默片刻,“原来如此。”
“可这样说来,如果这个世界把我们全部都传送走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刺杀不会成功了?"
洛晚晚苦笑着摇头,"恐怕不会,命运总会找到将它带领至终点的路径。就像河流一样,你从这里阻断,它就会在其他地方横生波澜。你阻止了一个刺客,就会有另一个出现,你改变了一个死因,就会有新的意外发生。"
"就像那个老婆婆。"墨云许突然接话,"她不断穿越回去试图救沐语菲,却总是失败,就是这个原因对不对?"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山风呜咽着掠过耳畔,仿佛在诉说一个永无止境的轮回。
“所以穿越回去,赶在沐语菲喝下那杯茶之前阻止她这个办法没用对不对?"
"是的,没有用。你还没发现吗?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阻止她喝下毒酒,那么咱们做的事和那个老婆婆有什么区别?"
"就算我们阻止了这次刺杀,沐语菲也可能会在下次遇害;我们救下中毒的她,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一支暗箭。如果不找到真正的源头,沐语菲就注定会死,世界也注定会崩塌。"
远处传来一声闷雷,乌云在盛京城上空翻滚。
墨云许的眼中倒映着灰暗的天色,像是有风暴在酝酿,他缓缓闭上眼睛,"所以穿越回去救她...只是治标不治本。"
"就像在一个不断漏水的船上补窟窿。"洛晚晚轻声道,"补好一个,又会出现新的。"
"那我们就找到造船的人。可,源头是什么呢?"
洛晚晚深吸一口气,道:“问题在于她的死因,究其根本,是因为黑旗营的存在。”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积雪。
洛晚晚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墨云许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
“还有精力吗?陪我再去一个地方吧。现下,她是唯一破局的关键所在了。”
墨云许毫不犹豫地应下:“好!”
“车夫,去静心庵。”
他们甚至不敢再耽搁一分一秒,当即便策马疾驰,踏上了前往京郊静心庵的山路。
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笼罩在薄雾中的静心庵。这一次,庵堂的气氛似乎比上次更加肃穆清寂,当洛晚晚和墨云许被引至修行的禅院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微微一怔。
禅房的门开着,王苏媚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蒲团上,面向一尊古朴的佛像。月色朦胧,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
与上次不同的是,她头上那曾经挽髻的青丝已尽数剃去,露出光洁的头皮,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僧衣,衬得她身形更加单薄清减。
她双手合十,低声诵经,背影透着一股彻底的、斩断尘缘的平静与寂寥。前几日那惊惧激动的情绪,仿佛已被彻底涤荡。
“二位施主,终究还是来了。”
诵经声骤然停歇,王苏媚缓缓放下手,并未回头,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洛晚晚走进禅房,对着王苏媚的背影,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师太,打扰了。今日前来,并非为叙旧,亦非为求解脱。晚晚心中有惑,思虑数日,唯有一解,或与师太有关,不得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