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撕裂了午夜的宁静，一路风驰电掣地将薛晓送进了市立医院急诊中心。刺目的白炽灯，消毒水浓烈的气味，还有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和指令声，这一切都让刚从酒吧迷离氛围中抽身的洛晚晚感到一阵眩晕和不适。
薛晓被直接推进了急救室。厚重的门关上，亮起“抢救中”的红灯，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外面焦急等待的人。
洛晚晚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微微发抖，此时此刻，她才想起来后怕。
墨云许细心地替她拢了拢领口，“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洛晚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目光却无法从急救室紧闭的门上移开。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哪位是薛晓的家属？”
洛晚晚立刻上前，“医生，我们是他的同事，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半边口罩：“病人是严重的过敏反应，喉头水肿非常厉害，伴有全身性荨麻疹和低血压，情况一度非常危急。幸好你们在第一时间做了急救，争取到了黄金抢救时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目前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喉头水肿在药物作用下有所消退，休克状态解除。但是……”
医生顿了一下，继续道：“病人对过敏原反应过于剧烈，身体遭受了巨大冲击，目前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需要依靠呼吸机辅助呼吸，何时能苏醒还无法确定。必须转入ICU进行严密监护，防止迟发性反应和并发症。脱离生命危险只是第一步，后续治疗和恢复期会很长。”
洛晚晚心中一沉，她知道情况严重，却没想到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
“病人需要绝对静养和专业的监护，并且需要办理住院手续，ICU的费用不低，一定要尽快联系上他的家属才行。”
她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见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导演王沐、制片人李凡，以及黎书畅三人全都神色仓惶地赶了过来。
“晚晚！小墨！”制片人一眼看到他们，几乎是冲了过来，语气焦灼得不行，“薛晓呢？到底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额头上全是汗。明天就是开机仪式，男主角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简直是晴天霹雳。
导演也是一脸凝重，眉头紧锁：“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黎书畅跟在两人身后，穿着一身休闲装，头发稍显凌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担忧。他先是看了一眼急救室的方向，然后目光落在洛晚晚和墨云许身上。
洛晚晚深吸一口气，将医生的诊断尽可能清晰地复述了一遍，强调了“脱离生命危险”但也着重说明了“深度昏迷”、“需要呼吸机”、“恢复期长且不确定”这几个关键信息。
“深度昏迷？！”制片人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一丝绝望，“那明天的开机仪式怎么办？媒体都通知了，场地、物料、嘉宾全都准备好了。他这个样子怎么出席？戏还怎么拍？”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脸色煞白的在原地团团转。
导演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换人！必须立刻换人！他这个样子，别说开机仪式，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参与拍摄。这个角色那么重的戏份，一旦在规定档期内完不成，后面的发行就全毁了！”
“你说得轻巧，换人？跟薛晓同咖位的艺人半年内哪有空档期的，现在临时换角，你要我上哪去给你找人啊。”
黎书畅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不清表情。
整个急诊中心走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洛晚晚看着焦头烂额的导演和制片人，又看了一眼沉默的黎书畅，大脑飞速运转，“导演、制片，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开机仪式，后续拍摄的问题可以再另作商量。以薛晓目前的身体状态，是肯定没办法出席明天的开机了。我记得，我们的演员阵容还没有正式官宣对吧？”
导演和制片都是一愣，“对，还没正式对外公布。”
“那不如，明天的开机仪式，我们暂时只官宣女一号和导演，或者加上书畅？”
黎书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我听剧组安排。”
“不行！”王导立刻否决，“只官宣女主和导演，或者加上男二，傻子都能猜到男主出问题了！到时候媒体肯定刨根问底，各种负面猜测满天飞！开机讲究彩头，这还没拍就传出男主重伤昏迷的消息，这片子还怎么往下做？投资方那边怎么交代？”
制片人也愁容满面的点头，“导演说得对。必须得有个完整的演员阵容亮相，哪怕是形式上的，也得稳住局面。”
“那，或者我们换个方式？明天的开机仪式，我们不具体说谁扮演哪个角色，只公布参与本剧的主要演员名单。把薛晓、黎书畅，还有女一号苏棠的名字都打上去。媒体追问具体角色分配，我们就说是剧情亮点，需要保密，留个悬念，等后续再正式公布细节！”
洛晚晚沉吟片刻，“这样既保证了开机仪式的完整性，给了外界一个交代，又为薛晓的恢复争取了缓冲时间，避免了外界不必要的猜测。至于媒体那边，我相信制片您有办法引导舆论的。”
导演和制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和……对于这个方法的一丝可行性。
这确实是在眼下绝境中，能想到的最具操作性的止损方案了。
“只公布名单……不明确角色……”制片人摸着下巴，快速思索着利弊，“虽然有点含糊其辞，但总比直接缺了薛晓强。媒体那边，我去周旋，强调这是部‘双男主’或者‘多线叙事’的剧，角色分量都很重，具体定位是惊喜。只要能把开机仪式顺过去，后续等薛晓情况明朗了，再调整策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导演也勉强点了点头，看向黎书畅：“书畅，明天你的担子会很重，媒体肯定会重点关照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配合好制片。”
黎书畅这时才开口，“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剧组安排，薛哥不在，我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方案勉强敲定，但导演和制片脸上的愁云并未散去分毫。明天开机仪式在即，还有大量紧急的调整工作需要他们亲自回去坐镇处理。
修改通稿、安抚投资方、协调媒体、重新安排流程……薛晓这边虽然暂时稳定在ICU，但后续的沟通、保险、甚至可能的换角谈判，都是一座座大山。
制片人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明显疲惫不堪的洛晚晚，“晚晚，小墨，实在要辛苦你们俩多担待了。薛晓这里离不开人，ICU那边也需要随时待命。我和导演必须立刻赶回酒店处理那一摊子事。书畅，”他转向黎书畅，“你也跟我们回去吧，明天你是重要亮相，必须养足精神，应对媒体。”
黎书畅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的！薛哥这边就拜托洛编剧和墨先生了！有任何情况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说着，他又看向洛晚晚和墨云许，“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洛晚晚点点头，语气平静。
制片人又叮嘱了几句，留下一些现金备用，便和导演、黎书畅匆匆离开了医院。
喧闹的走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仪器滴答声。
洛晚晚看着他们消失在电梯口，一直强撑的镇定瞬间垮塌下来，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凝重，还有深深的疑虑。她转过身，看向身旁的墨云许，“你觉不觉得薛晓这事，发生得太过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