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脸色不好看,但她也知道,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等于直接挑明。
自己如果一味拒绝,反倒增加了心虚要逃跑的想法。
于是,她无视他,直接拉开车门坐在了后面。
顾闻时发动了车子,王缰等人则开了另一辆车紧随其后。
在路上,顾闻时打破了车内安静。
“你对画画感兴趣,那你喜欢谁的画?”
顾奶奶是书画大家,顾家虽然在商界首屈一指,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
他虽然对艺术不感兴趣,读的都是商科,但对名人书画还是叫得上名字的。
沈然懒得搭理他,干脆闭上了眼。
顾闻时又说:“之前听奶奶说,你也有跟在她身边学习画画,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我给你请位老师,系统性的学习一下这方面... ...”
“对了,前些日子苏富比拍卖会出了一幅高价国画,是个很有名的大师,奶奶似乎也认识,如果你喜欢,我让林阳去买下来,也可以把人请到家里来。”
沈然睁开眼,冷冷的看他一眼,没什么语气的说,“别糟践画。”
虽然话说的不留情面,可顾闻时心里却有些隐秘的开心。
“你终于肯理我了。”
这是他们这些天唯一一次正常的说说话。
沈然只感觉满心疲惫,“你和我这样互相折磨下去,有意思吗?”
轻飘飘一句话,彻底堵住了顾闻时所有想说的话。
车厢内一阵沉默,气温降至冰点。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到他执拗又艰涩的缓缓开口。
“... ...只要你在身边,互相折磨也是好的。”
沈然缄默不言,她重新闭上了眼,将头扭向车窗外,眼尾那一滴泪水悄悄落下,没/入毛衣里,没给任何人瞧见。
*
映谊工作室
何岩远远地都看到沈然过来了。
但同时他也留意到她身后跟着的顾闻时。
他紧张的攥了下衣角,立刻换上笑容迎上前:“画都给你裱好了,就等你来拿了。”
沈然点了点头,她声音平静介绍:“顾闻时,陪我一起来拿画的。”
不等何岩反应,顾闻时率先伸出了手,“我陪然然过来,打扰你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故意离沈然很近,一副亲昵夫妻的模样。
何岩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与之回握:“您太客气了,久仰顾先生大名,今天能见到是我的荣幸。”
顾闻时冷不丁的反问一句,“你是真的感到荣幸?”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何岩正思索如何反应,顾闻时却握住了沈然的手,冲他笑了:“开个玩笑。”
何岩跟着笑了笑,自己可没感觉出来刚才他在开玩笑。
这明晃晃的不是在示威是什么?
沈然讨厌他的触碰,大庭广众她也不想引起注意,于是对何岩说:“先去看画。”
“好,看画要去内室,呃... ...顾先生您不如留在这里喝喝茶?里面都是保险柜锁着的,您怕是不方便进去。”
何岩表情诚恳,半点看不出撒谎的迹象。
沈然侧目看他,示意他松手。
不知为何,顾闻时心中却泛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已经让人在附近守着,她跑也跑不出去,她这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却觉得,这次一旦放手,他很有可能会失去她。
“非要进去看,能不能让他拿出来?”
沈然趁机抽出了自己的手,冷漠看了他一眼:“你如果放心不下,可以跟我进去,或者要不要仔细检查检查那幅画?”
“万一是有人借机跟我通传消息,帮我逃跑呢?”
她一逼问,反倒让顾闻时下不来台。
他笑的勉强,“我信你不会,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何岩看着二人这么奇怪的相处氛围,也有些拿不准了。
刚一进内室,何岩就把画取了出来。
他输入密码,小心翼翼的从保险柜里取出那幅画。
精心装裱之后,这幅竖向的画作就开始逐渐展现惊艳魅力。
他兴奋的止不住唏嘘:“松油烘过之后,画卷里的细节被放大神韵,这幅画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纵使何岩是个商人,不大懂内行的门道。
他也能感受到这幅画里人物五官的细致和怜悯神态。
所有人画神佛,空有仪容,难得神态。
而这一幅画,半掩垂眸下的悲悯被描绘的栩栩如生,通体更是为了展现孔雀特性连线条都能在光线下看到色彩变化。
仿佛是真的佛母跃然于纸上,安然聆听这熙熙攘攘的世间。
沈然看到他打开卷轴,作品完整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她灰暗的眼底这才有了些许光亮。
他问:“起好名了吗?”
“《大孔雀明王》”
“好。”
何岩又从旁边桌子上拿出了一幅缩小版的画作。
“之前一直联系不到你,合作方那边又要看到大概画况,所以就干脆找了个学生临摹了下来在外面摆着,也算是提前给大家打个模板看看下一幅问世作品的类型。”
怕她不舒服,何岩开口解释:“你放心,没让那学生看清真迹,就只让他临摹了三分之一的内容。”
沈然看着他手里那幅画,皱了下眉。
“看出差别了吧?”何岩有些叹息,“这可是中/央美院最有天赋的学生了。”
临摹者没领悟含义,只模仿出了色彩构造和形态,丝毫不得其神。
两幅画摆在一起对比,那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沈然心中还想着其他事,自然没心情留意这些。
她快速换上了准备好的衣服,“后门在哪儿?”
“走廊最东边就是。”何岩见她背着画就要走,连忙叫住她,“外面都是他的人,你这样走的掉?”
沈然闻言顿住脚步,她掀开窗帘,发现楼下确实停着王缰他们的车。
何岩内心惴惴不安:“不然还是报警吧,警察过来的话,他应该可以有所收敛。”
沈然看见了一旁的小助理,她拿起自己的衣服递给她。
“帮我个忙。”
... ...
王缰走过来,低头回话:“这里的两个门都有我们的人守着,您放心。”
“嗯。”
顾闻时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您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夫人就算是逃跑过一次,在这种场合她也没机会跑第二次,真的用得着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太反常了。”
说了这一句之后,他便没有多说。
但两个人交谈间,画展一楼顿时响起了刺耳的火警警报声。
二楼内室的门牢牢关着,可二楼的警报器也亮起了红光。
不少人都从楼上跑了下来,周围顿时乱作一团。
“着火了!快跑啊!”“救画,救画!”
王缰顿时被人群给冲开,顾闻时听到声音还来不及去想,下意识就往内室冲。
可二楼太多人,他被拥挤着没有半点行动的空间。
内室的门被打开,里面跑出来了个人,向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跑。
顾闻时不顾一切连忙跟了上去。
他费尽全力冲到了她身边抓住她的手,“然然,别怕!”
他将她护在身边,一颗狂跳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下来。
“着火了,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