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容轻羽不知想起了什么,难得的没有反驳。
她挑了挑眉,“怎么奇怪的?”
墨惊尘目光仔细从容轻羽秀丽的脸上逡巡而过,随后清浅一笑:“他对我,好像很敌视。”
敌视?
但是徐威今日第一眼见到墨惊尘的时候,可是很激动,并满怀感激的,短时间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容轻羽眉心微蹙,难道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暴露了墨惊尘的身份。
两人目光相触,皆是心照不宣。
墨惊尘调笑道:“看来你说的真的不错,哪怕我不与旁人结仇,难免我墨家人不会。”
话音刚落,徐威和余小二端着菜走了进来。
“两位恩公久等了。”徐威端着菜放上桌,脸上陪着笑,他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拿出一壶土家酿造的酒,道:“这天气凉了,你们喝点酒暖暖身子。”
墨惊尘看了容轻羽一眼,浅浅笑道:“好啊,就劳烦徐兄弟了。”
“好嘞。”
容轻羽注意到徐威端起的酒壶的手有些轻微地颤抖着,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如果不是提前怀疑了,容轻羽根本不能发现这个细节。
想必徐威在这酒里下了药。
徐威给墨惊尘倒了满满的一陶瓷粗碗,“恩公不要嫌弃,这酒虽然看起来浑浊,但是全是粮食酿造的。”
“不嫌弃。”墨惊尘端着酒在鼻翼下轻轻一嗅,笑道:“很香,在本王府里可尝不到这种味道。”
容轻羽挑眉,墨惊尘是故意的吗?
明明知道徐威对他有敌意,这种情况下故意说出自己的身份,又是想做什么?
徐威的眼皮轻轻跳了跳,仿若没听到墨惊尘的话似的,强制镇定道:“那恩公就尝一尝。”
“好啊。”墨惊尘笑道,扬起脖子就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了酒碗,夸赞道:“确实是好酒。”
徐威看着墨惊尘自若的表情,暗自捏了捏拳。
他给墨惊尘下的药,都能药翻一头牛了,怎么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徐威又端起酒,干巴巴地笑道:“既然喜欢,恩公再喝一点。”
他说着作势就要朝墨惊尘的碗里倒酒,墨惊尘用大掌盖住了碗口,挑眉看着徐威:“徐兄弟,好酒哪有一人喝的道理,你也一起吧。”
徐威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结结巴巴道:“我不胜酒力。”
余小二给里屋的老头子喂了一碗鱼汤后,走出来就听到这句话,笑着拆台道:“徐大哥我昨晚看看到你偷偷在门外喝酒呢,喝了两大壶,怎么现在就不胜酒力了。”
徐威额上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赶紧抬起衣袖擦掉了。
容轻羽皱了皱眉,看徐威的样子,肯定是在酒里下药了,但是为什么墨惊尘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余小二没注意到桌上的微妙气氛,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夹了一块鱼肉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又端起一个碗,递到徐威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拿着的酒壶。
“徐大哥,给我也喝一口吧。”他朝着里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爷爷平时都不让我喝的。”
墨惊尘饶有兴致地盯着徐威的反应。
他看得出来,这个徐威对余小二一家还是挺照顾的,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选择了。
徐威冲余小二干笑了一声,“你爷爷不让你喝,就别喝了,你还年轻,要长身体,喝酒影响发育。”
余小二瘪嘴,再次拆台:“你说你十多岁就开始喝酒了,每天一斤的量,才会长得这么壮实的。而且今天爷爷好了,我也开心,徐大哥你就给我喝一点吧。”
见徐威不给,余小二上手就要去抢。
徐威没防备,被余小二抢了个正着。
他美滋滋地冲徐威眨了眨眼,脸上还残留着几处天花的痘印,看起来颇是滑稽,在徐威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徐小二端起酒壶倒了一小碗。
“我不喝多了,就喝一点点。”余小二还在小声说着,皱着鼻翼,小心翼翼地嗅着酒的味道。
容轻羽一眨不眨地看着徐威,这个豪爽的汉子,此刻已经面如菜色,汗如雨下,显然此刻内心的弦已经绷紧了。
容轻羽猜测,这一次徐威又会怎么选择。
那一刻,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一般,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地凝注在徐小二手中的那碗酒里。
碗挨到余小二唇边时,徐威已经闭上了眼,将脸瞥向了一边。
这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容轻羽心底哀叹一声,手里捏着的一粒花生米就要扔出去时,余小二的手中的碗,忽然落在了地上。
容轻羽看了一眼墨惊尘,墨惊尘掩在袖口下的手刚刚收了回去。
余小二捂着手,皱着眉道:“怎么回事,我刚刚手腕一麻,碗就掉了。”
听到那声响,徐威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墨惊尘道:“你或许病还没痊愈,还是别喝酒了,多吃一点饭菜。”
“哦。”余小二闷闷地应了一声,看到桌上的菜肴,很快又高兴了起来,拿着筷子,朝着徐威招呼道:“徐大哥,站着干嘛,快来吃饭啊,你做的饭菜可香了。”
“好。”徐威行尸走肉地在余小二旁边坐下。
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明白,墨惊尘和容轻羽已经发现了他在酒里下毒的事。
那药是他今日偷跑出去买鱼时,顺便买的毒老鼠的药。
可为什么墨惊尘一点事都没有。
懊恼,不甘,愤怒,还有愧疚,都缠绕在心头,煎熬着他。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拿出藏在腰里的刀,刺向对面的男人。
那个和他有血海深仇,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墨家人。
墨惊尘看了徐威一眼,拿起那壶酒,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又喝了一口。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喝的不是穿肠毒药,而是甘冽的琼浆玉露。
徐威的身体开始发抖。
难道药店老板骗他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
他咬了咬牙,就抓过酒壶,就要大口往嘴里灌。
墨惊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黝黑深沉,徐威顿时觉得身体无法动弹了。
他一字一句道:“这酒,我能喝,但是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