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威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垂死挣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粗声粗气地吼,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愤怒,就连“恩公”都不叫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墨惊尘看了一眼酒壶,另一只手抹掉上面沾染的一点粉末,在手指里捻了捻,抬起眼眸看着徐威,轻声细语道:“徐兄弟,你不会不明白吧。”
徐威大骇。
想要将手从墨惊尘手里抽出来,却发现那双修长的手,像是铜墙铁壁一般,紧紧将他的手腕锁住了,他动弹不了半分。
这一下的动静,就连埋头苦吃的余小二也发现了异样,他抬起塞得鼓鼓囊囊的脸,不解地看着墨惊尘,紧张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才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容轻羽拍了拍余小二的头,“无事,你吃你的。”
她看了一眼墨惊尘紧紧捏着徐威的手,睁眼说着瞎话:“这是行酒令的一种,谁的力气大谁才能喝酒。”
“咳咳。”墨惊尘没想到容轻羽能相处这样的一种说辞,被呛了一下,旋即一言难尽看了容轻羽一眼,对用渴望解密的眼神看着他的余小二,正经地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
说完,他缓缓松开了手指,放开了徐威,轻描淡写地说:“徐兄弟你输了,这壶酒都是我的了。”
徐威抿着唇,没说话,颓唐地坐回了凳子上。
他的手止不住的发抖,手腕上竟然淤起了一团血红色的印记。
容轻羽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徐威的手。
她暗自咂舌。
墨惊尘又一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识。
这个看起来挺弱鸡的男人,竟然有功力在声,看起来还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
并且为什么他喝下了毒酒,却一点事都没有。
她也不由疑惑了。
余小二看了看桌上的人,才问徐威:“徐大哥,你们真的在行酒令啊。”
“……”那一刻,徐威都想破罐子破摔说不是,他是想杀了对面那个男人,可视线对上容轻羽那双清冷的眸子时,顿时心里一凛,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在敲在他身上,让他被恨意蚕食的神智,重新回归。
顿时,徐威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差点做了什么,他差点也变成和墨家人一样的人,只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他人的死活。
他之所以会答应容轻羽来帮助余小二,不止是因为要回报容轻羽,也是因为余小二和他爷爷,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和那个一心保护自己的娘。
他差点,差一点就毁了余小二。
毁了余小二对这个世界的奢望和希冀。
“是。”徐威再开口,声音都发哑了,他努力地余小二笑了笑,“我是和恩公在行酒令呢,不过我输了。”
“这样啊。”余小二终于信了,高兴道:“下次你也教一教我。”
“好。”
余小二心里还惦记着爷爷,三两口吃完饭,就跑去厨房熬药去了。
沉凝的气氛,一时像破开了一个口。
容轻羽拿过那壶酒,倒进了自己面前的碗里,又冲袖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扔进了酒液里。
在场的三人,都盯着那锭银子,眼睁睁看着银子表面泛起了一层黑色。
确实有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徐威放下根本没有动过的筷子,语无伦次道:“怎么可能没用。”
容轻羽也好奇了,看向了墨惊尘。
“没什么不可能的。”墨惊尘说。
徐威抬起麻木又绝望的双眼看向墨惊尘:“你怎么发现的!”
墨惊尘笑了笑:“你太不镇定了,从一开始你的举动就暴露了你,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要对我下毒。我印象里,可从未曾见过你。”
徐威咬紧牙关,腮骨狠狠地下陷,那是恨急了的表情,他嘶哑着声音,低吼道:“虽然不是你!但是你也脱不了关系,你们墨家人都不是好人,你们都该死,十年前,如果十年前不是当朝皇帝狗贼,我母亲也不会死,我父亲也不会变成怪物,都是你,都是你们可恶的王室,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了他们,害了多少家庭。”
墨惊尘早就猜到了一些端倪,听到徐威的话,眸子顿时沉了沉。
十年前。
那不是那场惨案。
那案子持续了快一年,后来,很快就被封锁了。容轻羽那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处在深闺,加之年纪也小,自然没听说过。
容轻羽看了一眼徐威悲愤的表情,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威沉默了好久,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那场惨绝人寰的往事,他真的不愿回忆起,回忆起来,就觉得浑身肺腑都在痛,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经历了那些事情。
容轻羽看得出来,现在徐威的状态极度不稳定,像是一个濒临奔溃的野兽。
墨惊尘垂下眸子,低声道:“十年前……我父皇,也就是当今圣上听信了谗言,说只要集齐九百九十九婴儿,在月食之时,熬制成药,服用下去便可长生不老。”
“那一年闹饥荒,朝廷在民间大肆收集出生的婴儿,只要一个婴儿便可换取一旦粮食……”
“别说了!住嘴!”徐威大吼一声,表情极其痛苦。
墨惊尘抿了抿唇。
容轻羽万万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像是明君的皇帝,竟然这么荒唐,竟然会想着用婴儿炼制长生不老药。
她光是想想,就能知道那是怎么的人间地狱,就遍体生寒。
人性的考量。
扭曲的制度。
人吃人并不是书本上的故事,而是真正发生在这个世界里。
可是以徐威的年纪,当时应该也不是婴儿了,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威捂着头,发出一声闷闷的嘶吼声,嘴里含糊不清地痛号着什么。
容轻羽仔细一听,隐约能听出他嘴里在含着“娘”、“妹妹”。
难道徐威的妹妹也是在这场人间祸事里,去了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给你们报仇的。我没用,我没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徐威一下一下捶打着自己脑袋,头上已经绽出了血色。
容轻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走到了徐威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小声说:“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娘在天有灵,也不想看着你这样的。”
听到声音,徐威慢慢抬起血红的双眼看着容轻羽。
“死!你们都去死,去给他们陪葬!”
容轻羽暗叫不好,还来不及躲开,徐威手里的刀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