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抿着唇,没说话。
容轻羽拍了拍崔兰的肩:“她这么胆小,这段时间怕是又吃了不少苦头吧,你带上一些桂花糕,我看她上次挺爱吃的。”
那么胆小的丫鬟,受了惊吓,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怕是挨了不少饿吧。
到时候见到芝兰,她要告诉她,她看到的都不是血,而是油漆,她不必害怕。
“容小姐。”崔兰艰难的开口,看容轻羽开心的模样,她到喉咙的话,好不容易才挤出来,“芝兰她……她死了。”
容轻羽匆匆赶到了凤鸣宫东北角的一处破败的枯井时,墨惊尘带着追星他们已经守在了那里。
地上放着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你来了。”墨惊尘看着容轻羽。
容轻羽没有理睬墨惊尘,大步走到了那尸体面前,掀开了盖在芝兰身上的白布。
一张发青的脸露了出来,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模样,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青紫勒痕。
“司徒翼刚刚检查过,她是被人勒死后,扔进井里的,死因应该是窒息而死,被扔入井中时应该已经没了呼吸。”墨惊尘不等容轻羽问,就将他们发现的都一一告诉了容轻羽。
“怎么发现的,谁发现的。”容轻羽仔细看着芝兰,眼神犀利似刀。这口井早就枯竭了,四周荒草丛生,显然是早就被人废弃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怎么发现芝兰的尸体的。
容轻羽越想越觉得发现的这人很可怜。
墨惊尘明白容轻羽的想法,虽然他已经审过了那人,但是还是叫了一声:“姜澜将人带上来。”
姜澜应了一声,抓住缩在角落的一个小太监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容轻羽面前。
小太监显然吓惨了,面色惨白如纸,双腿直打颤。
靠近的时候,容轻羽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容轻羽锐利的眸子,扫过那个太监,一看衣着品阶就很低。
“你怎么发现尸体的?”
小太监胆子很小,哪怕容轻羽的声音平静得很,他也吓得浑身一抖,呜呜咽咽半天也说不出来话。
“说话!王妃问你呢!”
姜澜重重地在小太监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小太监重心不稳,一头扎进了地上。
姜澜扯着他脖领子又将他提溜了起来,像是在提着一个小鸡仔。
“回……回王妃,是我今日来这里……然后就看到井沿有血迹,往井里一看,就看到了一个人……”
小太监含糊不清地说着,容轻羽皱眉,沉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妃饶命啊,奴才一时财迷心窍,求王妃赎罪。”小太监重重地磕头,哭得涕泗横流。
容轻羽对这种答非所问有些不耐烦了,墨惊尘从姜澜挥了挥手手,“将他带下去,关起来。”
墨惊尘滑动轮椅到了容轻羽身边,轻声说:“这小太监一直手脚不干净,在宫里盗了不少东西,但是放在住处容易被发现,就藏在这个枯井的石缝里,今日他又偷偷来藏东西,就发现了。”
容轻羽无言。
她不知该如何评断,如果没有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怕是芝兰在井里腐了烂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到底是谁这么狠,对这么一个小丫鬟下如此狠手。
容轻羽一直思绪千重,墨惊尘挥退了其他人,跟着她回了西院。
一路上她一直沉默着,眉心舒展不开。
“一个丫鬟,值得你这么伤心么?”
容轻羽像是终于发现了墨惊尘在,抬起眸子看着她,如水的眸子里盛着些许沉重的情绪。“我不伤心,只是觉得这个宫廷,并不如看到的这么光鲜,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刀戟,而你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你,随时将你拖入万劫不复里。”
墨惊尘静静地看着容轻羽。
容轻羽也看着他,突然有些心痛,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墨惊尘。”
“嗯。”
墨惊尘鼻腔里轻轻应着,那短暂的一个音节,也藏着无尽的温柔。
容轻羽鼻子发酸,她低头望向墨惊尘的腿,低声道:“你害怕过吗?”
“怕过。”墨惊尘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地说:“自从母亲去世后,我每一天都在害怕。”
容轻羽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了墨惊尘放在膝盖上的手,那手冰凉一片。
“那你想离开这里吗?”
墨惊尘专注地盯着容轻羽,许久许久,他们都沉默着对视着,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隐痛。
“我不能离开这里。”
墨惊尘既没有说想,也没说不想。只说不能。
短短两个字里,容轻羽却听出了太多太多的无奈。
她无法抑制地开始心痛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
皇家之人,自从出生就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使命,他们有他们的无奈,可是容轻羽还是执着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这个国家的江山社稷并不需要你承担。
生活在这个牢笼中的你,也并不开心,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呢。
“为什么不能?”墨惊尘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眼神有些迷惘,幽深的眸子底下泛起了悲伤的底色。
他就那么怔怔地忘了许久这座他母亲生前居住过的宫殿,看着殿中的一瓦一墙,一花一木。
有那么一瞬,他时候又看到了他的母妃带着小小的他在湖边垂钓,捏着他的手教他写字,还有那一片假山,他躲在假山后,数着一二三,等着他的母妃找到自己……
太多太多的回忆,从眼前闪过。
墨惊尘微微勾起唇角,咽下的却是无尽的苦涩。
“墨惊尘。”
容轻羽小声地喊了一声,她看着墨惊尘的样子,抑制不住地心痛,虽然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她就是觉得难过。
她想要抱一抱他,给他安慰,让他冰凉的双手能暖和起来,让他的心也能暖和起来。
可最后她克制住了自己,就这么轻轻握着他的手,是她如今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于是,她只轻轻叫了她名字。
用尽了她所有的疼惜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