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至岑看着容轻羽雪白的手上,一直往下滴着艳红的血,不由后槽牙咬紧。
那一滴一滴往下淌着的血,像是有刀子一刀刀扎在他心上。
可他什么阻止的话也说不出口。
容轻羽看着血液慢慢将凹槽填满,在血线汇合那一瞬,地下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机括缓缓转动的声音。
容轻羽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还是被眼前的情况震惊住了。
严丝合缝的地面缓缓裂出一道缝隙,连他们所在的屋子都发生了巨大的震动声,他们像是被一头巨兽吞进了肚子里,听到它喉咙里震耳欲聋的怒吼。
响声停止后,地面的缝隙完全裂开,出现了容许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容轻羽迈腿就要往下。
“我先走。”白至岑拦在了容轻羽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容轻羽看了一眼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微微蹙眉,懒得和他争执,往后退了一步,也挣开了白至岑的手臂。
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你先走,我不和你抢。
可白至岑还是挡在她面前,没有要走的意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容轻羽一阵心烦。
“有事?”容轻羽挑了挑眉,表情有些不耐烦了。
“你手还在流血,包扎一下。”白至岑看着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条洁白的帕子,塞到了容轻羽手里,然后二话不说,弯腰率先进了地下通道。
容轻羽不是那种和自己过不去的人,看了一眼白至岑的背影,在掌心洒上了一些止痛的药粉,又用白手帕将伤口包扎好,跟了进去。
地道阴冷潮湿,又狭窄得仅仅能容下一人通过,两边墙壁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苔。
由于长年累月不通风,地道里闷得很,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白至岑点燃了火折子,走在前面,火折子燃烧猛烈,说明含氧量正常,容轻羽心稍微放下一些,知道暂时不用担心这暗道里有瘴气,他们不会有缺氧的问题。
她一路走,一边观察着墙壁上已经模糊不清的壁画。
看起来好像是求仙问道的壁画,她隐约看出的几幅图,第一幅是一个打坐修炼的人,灵魂从背后抽离出来,第二幅是踩在云上,直冲九霄。
容轻羽看得太认真,没注意白至岑停下了脚步,一头撞在了他背上。
“怎么突然停下了?”容轻羽预感到有什么麻烦事,心猛地跳了跳,“是不是前面有什么危险?”
如果在这地道里真的有危险,这么狭窄的空间,他们根本施展不开身手。
“无事,前面有两条通道。”白至岑低沉的声音在地道里响起,“我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白至岑快速看了容轻羽一眼:“你想走哪一条?”
容轻羽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右手边的。”
“好。”
白至岑举着火折子朝着右边的地道照了照,虽然并不知道这地道通向哪里,但是他还是选择听从容轻羽的话。
右边的地道并不算远,后面渐渐开阔起来,在尽头处一道石门稳稳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容轻羽皱眉,手在石壁上摩挲,上面竟然还有一朵无欢花的图案。
“你们门派和这无欢花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果没有关系,无欢花怎么被用来做了机括开关,连石门上都有。
白至岑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这花,实话实话:“我从前并没有听师父说起过这无欢花,除了大厅里的那朵,以前也从未见过。”
而且大厅里的那一朵几乎涵盖了整个大殿,占地庞大,他还真没有注意过全貌。
容轻羽觉得白至岑还在提防她,无不讽刺地说:“那么大一朵无欢花的图腾在大厅的地上,你就从未好奇过?”
白至岑微微垂下眉:“未曾,我对花花草草并不感兴趣。”
白至岑的神色,不似作假。
容轻羽觉得白至岑的话是真的假的,其实也和她无关,她和白至岑终究不是一路人。
虽然这墙上的无欢花图腾并没有凹槽,但是容轻羽下意识就要扯开包在手上的手帕,将血迹抹上去。
“不需要血,我知道这个门怎么开的。”这石门他再熟悉不过了。
岛上许多房间都设有这种石门,这种石门无锁孔,打开门需要注入琉嬅岛的独门力气,石头感知到了内力,就会自动打开。
不过那些石门,和眼前这扇的唯一区别,就是那些石门的墙上没有怪异的花纹图案。
白至岑的掌心贴在石门上,缓缓运动了琉錵岛的独门内力,石门向着两侧打开了。
看到内室的景象,白至岑愣住了。
石门里仅有一方小小的空间,一根木梯子出现在眼前,木梯子一直往上延伸,火折子照亮的地方也看不到尽头。
黑洞洞的,像一张深幽巨口。
如果上去,前面面临的是什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不可能再退却了,前方即便是龙潭虎穴都要去闯一闯。
“我先上,你在这里等着。”白至岑说。
“不用,一起。”
白至岑看了一眼容轻羽,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梯子沉默地网上爬,越往上容轻羽越能确定,他们应该在一座山体里,山的中心被开了一条通道。
这么大费周章地开凿出的暗道,能通向的地方,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山里的温度比外面冷很多,但是空气还算流通。
很快他们爬到了顶部,上面再没有路了,侧面的山壁上有一方出口,被木板遮住了。
不过这次没什么机窍,白至岑推着木板轻轻一推,木板就悄无声息地朝着一边滑了过去,顿时有灯火的明亮溢出来了。
白至岑轻巧地跃了进去,容轻羽跟着进来。
石壁上燃着无数的长明灯,将洞里照得透亮。
借着光,容轻羽立刻被眼前所看到的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她发现刚刚的木板是悬挂在墙上的一幅画,画上画着的是一大片静静沐浴在月光下的无欢花田,花田里有两个少女,一个着红衣,一个白衣,衣袂飘飘,都是天人之姿。
容轻羽认出了其中一个是詹夫人詹清婉——也就是她这具身体的娘,而另一个她并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却一时想不起来。
“娘。”那个一直寄居在她身体里,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容轻羽”猛地出声,旋即眼眶发热,热泪盈眶。
白至岑看着容轻羽古怪的表情,平静无波澜的表情,看起来镇定的很,但是眼睛却满是悲戚。
那一瞬,他觉得好像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容轻羽。
“这画上是詹夫人?”白至岑儿时岑见过一面詹夫人,但是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只记得那一身出尘的白衣。
和容轻羽很像,她们好像都钟爱白色的衣袍。
容轻羽麻木地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嗯,是。”
容轻羽的目光落在右下方的落款上。
“蒿已所作。”容轻羽念出了声,“蒿已是谁?”
白至岑沉默了一瞬,答道:“是我师父逍遥老人的字。”
容轻羽微愕,这是逍遥老人画的。
其中一个是詹清婉,那另一个又是谁?
逍遥老人和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画上的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太多的问题,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谜团,可逍遥老人已经被人杀害了,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在容奎的暗阁里找到的那副画。
气质妖异的男人,到底是墨惊尘、谭一涵,还是其他什么人?
如果那副画也是属于詹清婉的物品。
那会什么詹清婉会珍藏墨惊尘的画像,而且已经是成年后的墨惊尘。
按理说,詹夫人去世时,墨惊尘还是一个幼童。
詹清婉又怎么知道十二年后的墨惊尘长成何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