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轻羽想过很多种答案，甚至觉得墨惊尘或许不会回答，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因为，我想活下去！
堂堂一国皇子，会惧怕什么，才会掩藏一身的本事。
其实不用多想，也知道答案了。
她熟读了几千年的历史，当然知道宫廷内的平静表现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暗潮汹涌和杀机四伏。
墨惊尘的腿，怕就是最好的佐证。
以他的资质怕是出类拔萃的，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墨惊尘这样的人，哪怕有皇帝的宠爱和庇佑，如果不藏起自己的优秀，也怕是早就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步步都是恶狼，处处都是深渊。
想必，他不会好端端地活到现在，现在世上也没有那个平庸的残废敬王。
容轻羽看着墨惊尘，眼里流露出一丝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怜悯。
墨惊尘望着那双眼睛，剔透的眸子底，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看懂了容轻羽的情绪。
这并不是第一次从别人的眼里看到同情这种情绪，往常他的能一笑忘之，但在容轻羽眼底看到，他却觉得心软成了一片，化成了潺潺春水，滋养了他干涸许久的心房。
看着这样的眼神望着他，他心底又窜起了一股痛意。
痛恨自己的无能，现在还不能将真相告诉她，还要忍辱负重继续装下去。
他被这双眼看得心虚，于是抬起了手，覆在了她的眼睑上，低声说：“不要可怜我。”
容轻羽睫毛轻轻的颤动，轻轻拂过了墨惊尘的掌心，一阵悸动在两人心中，同时流转。
“好，我不可怜你。”
许久，容轻羽轻声说。
大厅里，徐妈妈和追星大眼瞪着小眼，神色充满了戒备，却不敢轻易招惹。
她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昨日才从敬王府出来，本来心情还挺好的，今日一早，她在打扫院子，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见墨惊尘和追星站在门口。
虽然墨惊尘对她客气有礼，但是王家人的做派一点都不少，径直进了府里来，还直接朝着小姐的住处走去，那熟练的样子，好像来过千百遍了。
更可恨的是，她要跟上去，追星竟然拦住了她。
两人就这么在大厅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徐妈妈生怕墨惊尘色心又起，看小姐那虚弱的模样，怕不是他的对手，就又想尘闯过追星的阻拦，再次被拦下。
“追星大人，敬王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私闯民宅，怕是不好吧。”徐妈妈的脸已经冷下来了。
追星就像听不见似的，堵在徐妈妈面前丝毫不让。
徐妈妈气急了，也顾不得礼仪修养，朝着大厅之外的内院大喊了起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追星皱了皱眉，想着该怎么阻止徐妈妈，又不能伤了她时，过人的耳力听到了一阵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
他朝着声源处看去，就见容轻羽和墨惊尘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他微微蹙了蹙眉，不由多看了容轻羽一眼，不知两人方才做了什么，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有些凌乱。
“小姐。”徐妈妈见到容轻羽，撞开了追星，迎了上去。
她防备地看了一眼墨惊尘，又焦急地握住容轻羽的手上下打量着，“小姐，没事吧。”
容轻羽轻轻拍了拍徐妈妈的手，安抚道：“没事。”
“可是你……”
徐妈妈看着容轻羽有些乱的发髻，还有红得不正常的脸颊，欲言又止。
她想问墨惊尘是不是非礼她了。
最后还是将疑问压了下去，小姐的名誉比什么都重要，哪怕真的被敬王那个禽兽……她也不能说出来。
“小姐，早饭我做好了，去用一点吧。”说着，她看了一眼墨惊尘和追星，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千金之躯，老奴手艺粗劣，我们的粗茶淡饭怕是不合王爷胃口，老奴就不留王爷了。”
赶客的意味太明显了。
追星就皱了皱眉，可碍于对方是容轻羽看重的人，训斥的话却不能说出口。
“徐妈妈说笑了。”墨惊尘笑道：“徐妈妈一直照顾詹夫人和轻羽，手艺也是一等一，怎么可能粗劣，我倒是一直想尝尝徐妈妈的手艺呢。”
徐妈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过被夸奖了，内心那点隐约的骄傲和喜悦又是怎么回事。
徐妈妈一时进退两难。
容轻羽看向徐妈妈，奇怪地问道：“难道是做的早食不够？”
在她印象里，徐妈妈不是小气的人，难道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银两不够节衣缩食了？
徐妈妈立刻否认：“当然不是，今早上好有虾仁饺和小米粥，还有荷叶糕，一些小姐喜爱的小菜。”
每日，她都会做好几种菜式供容轻羽吃，绝对不会存在不够的情况。
容轻羽点了点头，“那就够了。”
她看了墨惊尘一眼：“那如果敬王不嫌弃，一起来吧。”
墨惊尘展颜一笑：“那就却之不恭了。”
徐妈妈：“……”
自从容奎一家搬离鬼门后，容轻羽就废除了从前那些规矩，和徐妈妈吃饭都在同一张桌上，不再有尊卑之分。
墨惊尘和他们共坐一桌时，并没有为此惊奇，神色自在从容。为此容轻羽不由又高看了他一些。
难得身处王室，却没有半分的高高在上的规矩和墨守成规。
可徐妈妈一粗鄙夫人，却没有那么细心的想法。
一顿饭暗暗瞟了墨惊尘好多眼，那双眼底全是厌烦和鄙视。
墨惊尘哭笑不得。
他活着这么大，还没有这么被人用眼神戳着看过。一时又好笑，又觉得新奇。
一顿饭吃完后，容轻羽将徐妈妈支走了，顺手拿起桌上的一颗红果，扔进了嘴里。
她用眼尾看着墨惊尘：“你今日来找我怕是有什么事吧。”
墨惊尘抬了抬眉：“如何见得？我不能就是来单纯看看你。”
容轻羽瞥向一旁的追星，指了指他穿在身上的胸前绣着祥云仙鹤的黑色衣袍，这是泛月国的朝服。
只要进宫面圣都会穿着各自品阶的衣服。
墨惊尘一向是个例外，不用着朝服，但是追星却不可以。
“追星穿着朝服，想必你们等下就要进宫，但是进宫之前，你还特意来找了我，说明有什么急事。”
墨惊尘嘴角溢出一缕笑容，轻声道：“轻羽，你果真聪慧，不愧是我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