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东听完，只是平静地回了句。
“请省委放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挂了电话，何满春一脸喜色。
“书记，省委表扬了！”
张文东脸上却没什么喜悦，说道。
“表扬？这是本该做好的事。孩子没出大事，是万幸，要是真吃出了人命，你我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走吧，去医院再看看孩子们。”
车子驶向医院，张文东揉了揉太阳穴。
这市委书记，就像坐在火山口，不知道哪天哪个角落就会冒出点事来。
但不管什么事，只要碰了老百姓的利益，特别是孩子的安全，那就没什么情面可讲。
贵山市政府的班子会，烟雾缭绕。
赵大刚把手里的项目进度表拍得啪啪响。
“林市长，您这智慧停车项目好是好，可您算过账没有？全市一口气上五千个智能停车位，一个车位光设备就小一万，这就是五千万砸进去！钱从哪儿来，财政裤腰带都快勒断了，棚改尾款还没结清呢，黑水河后期维护还要钱，这玩意儿能比老百姓住房喝水还紧要？”
新来的常务副市长林凯，三十五六岁，穿着笔挺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赵局长，账不能这么算，智慧城市是未来趋势，省里十四五规划明确强调的，这笔投资，看似一次性投入大，但长远看，能极大缓解市区交通拥堵，提升出行效率，优化营商环境！我们可以采用模式，引入社会资本，财政压力并没你想象那么大。”
“说的轻巧！”
赵大刚嗓门更大了，说道。
“社会资本他是来做慈善的啊，不要回报啊？最后还不是转嫁到老百姓停车费上，现在路边停车一小时三块，上了你这智能玩意儿，是不是得涨到十块，老百姓骂娘你顶着？”
林凯似乎不太习惯赵大刚这种粗放的对话方式。
“价格可以听证，可以调控，我们不能因为怕挨骂就不做事，隔壁慈州市搞了，效果很好，已经成为省里标杆了。”
“慈州是慈州！贵山是贵山！”
赵大刚梗着脖子，说道。
“人家财政宽裕，咱贵山经不起折腾，要我说这玩意儿好，咱分批试点，先搞他五百个看看效果，行不行，非得一口吃个胖子？”
“五百个？那形成不了规模效应，数据样本也不足，根本体现不出价值！”
林凯摇头说道。
“要做就必须高标准、全覆盖，否则就是浪费资源，张书记，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眼光必须放长远，不能被眼前的困难束缚住手脚。”
其他几个常委都不轻易表态，目光都瞟向坐在主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文东。
张文东慢悠悠地喝了口浓茶，让争吵的两人都停了下来。
“大刚，你声音小点，楼道那头还以为咱们屋里杀猪呢。”
赵大刚悻悻地哼了一声，抓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林市长，你刚才说慈州搞了，效果很好，成了省里标杆，具体好在哪里？除了缓解拥堵，对他们招商引资、旅游收入拉动有多大？有没有具体数据，社会资本回报率是多少？政府兜底了，没有老百姓停车费涨了多少，投诉率怎么样？这些，你调研清楚没有？”
林凯愣了一下，他更多是看到了方向和省里的精神。
“这个数据肯定是有利的，具体我需要再调阅一下。”
“那就是没有。”
张文东打断他，说道。
大刚话糙理不糙，好经最怕念歪了，别人家的好玩意儿，直接抄作业，很可能水土不服。”
林凯脸上有点挂不住。
“张书记，我并不是盲目照搬，而是认为这是大势所趋。”
“趋势我同意。”
张文东点点头，说道。
“智慧停车要，不仅停车，以后智慧交通、智慧政务都要搞，但是怎么搞，搞多大？得按贵山的实际情况来，财政紧是事实，老百姓对价格敏感也是事实，所以，大刚说的分批试点，我看可行。”
赵大刚立刻来了精神，得意地瞥了林凯一眼。
张文东又来了个但是，看向赵大刚说道。
“试点也不能小里小气，抠抠搜搜，五百个太少了，看不出真效果。一期，先规划一千五百个车位，覆盖老城区核心商圈和两个最大的居民区，钱，市财政挤一部分，从智慧城市专项经费里出一部分，不够的，林市长，你负责去和省里对口部门沟通，争取点专项资金支持，能不能办到？”
林凯没想到张文东不是全盘否定，而是给了更大的试点规模。
还让他去省里要钱，这既是压力也是信任，立刻表态说。
“没问题，张书记，我亲自跑省厅！”
“好。”
张文东又看向赵大刚，说道。
“大刚，这一千五百个车位，选点、建设、还有后续的管理方案，你牵头，联合成立个项目小组，林市长负责总体指导和省里协调，给你三个月，我要看到这一千五百个车位真正用起来，看到实实在在的数据报告，听到老百姓的真实反馈，能干好吗？”
“书记您放心，保证干得漂漂亮亮！要是出篓子，您把我脑袋拧下来当智能停车墩子！”
“我要你脑袋干嘛？”
张文东笑骂一句，随即脸色一正。
“都听着，班子讲团结，不是讲一团和气，有分歧正常，拍桌子也行，但目的是把事办好，不是争谁对谁错，林市长有新思路，是好事，能给贵山带来新风气，老同志有实际经验，能避免我们走弯路，两者结合好了，就是黄金搭档，结合不好，就是内耗扯皮，我不希望看到后者。”
常委会散了，赵大刚和林凯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
赵大刚掏出烟，递给林凯一根。
“林市长，抽不？”
林凯摆摆手说道。
“谢谢，不会。”
赵大刚自己点上，嘬了一口，吐着烟圈。
“林市长，刚才会上我老赵嗓门大，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糙，但就对事不对人。”
林凯也笑了笑。
“赵局长言重了，讨论工作嘛，各有立场，以后很多工作还得靠您多支持。”
“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