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激动得连连点头。
看着那小老板离开的背影，张文东对何满春说。
“给南岭县委发个函，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邀请他们派一个正规的代表团，就营商环境建设来进行一次正式的交流学习，备注一下，食宿自理，行程按我们的规矩安排。”
何满春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书记，您这招高啊，既展现了咱们的大度，又把调子定死了！”
“总不能一直让几颗老鼠屎，坏了两个地方的关系，路得走正。朋友得交真。”
贵山市最大的会议室里，黑压压坐满了人。
全市副处级以上干部、重点企业负责人、还有各街道社区的群众代表，全都到齐了。
张文东扫过全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会场鸦雀无声。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本来主要是部署下一阶段的经济工作，但是，开会前，我想先占用大家一点时间，说点题外话，也算是个预热。”
他顿了顿，台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最近啊，咱们贵山挺热闹，我也成了个名人，有人说我张文东不近人情，六亲不认，连老家来的亲戚、老乡的一点小忙都不帮，把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
台下有些人低声交头接耳。
“这话，说得对也不对，说它对，是因为在原则和规矩面前，我张文东确实六亲不认，别说老家的县长，就是我亲爹从坟里爬出来说情，也不好使！”
这话掷地有声，震得会场嗡嗡响。
“说它不对，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情面，认为打个招呼、批个条子、开个后门就是讲情面？那是害人害己，今天我给你开了后门，明天他就敢去撬保险柜！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贵山的风气坏了，是老老实实干事的企业寒心了，这才是最大的不讲情面！”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重重一顿。
“什么是真正的情面？是我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是让每一个守法经营的企业家，不用请客送礼，不用挖空心思找关系，就能堂堂正正地赚钱，是让每一个贵山的老百姓，都能看到这个城市是在按规矩发展，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前进，这才是我张文东，才是我们市委市政府该讲的最大情面！”
“好！”
台下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许多企业家，尤其是那些曾经被冯坤、吴军甚至孙海洋之流刁难过的老板，巴掌拍得通红，眼圈都有些发红。
张文东双手虚按，待掌声稍歇，继续说道。
“所以，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再次强调一遍，在贵山，纪律就是高压线，谁碰谁死，不管他是谁，有什么背景，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干部，都给我牢牢记住这句话，也把这句话带给你分管的每一个科室、每一个办事员，谁要是觉得我张文东是说空话唱高调，你尽可以试试看，看看我能不能把你那点小动作揪出来，看看我能不能把你那不合规矩的条子扔回去！”
全场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不少干部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同时，我也希望所有的企业家，包括从外地，从我们老家南岭来的朋友，把心思都放在怎么提升产品质量、怎么增强企业竞争力上，别总琢磨歪门邪道！贵山的市场很大，机会很多，但只留给守规矩和有本事的人！”
他转头对旁边的宣传部部长吩咐道。
“刘部长，散会后，你们宣传部牵头，联合招商局、工商联，给我好好挖一挖，重点宣传那些扎根贵山、靠真本事吃饭、符合我们产业政策、发展得好的企业，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甚至是咱老家来的，只要他是走正道成功的，就给我大张旗鼓地宣传，树几个典型，让大家都看看，在贵山干事创业，到底该靠什么！”
宣传部刘部长立刻点头：“明白，张书记，我们马上落实！”
台下不少踏实做事的企业老板眼前都是一亮，腰杆更直了。
“好了，题外话说完，现在开会！”
张文东翻开了桌上的经济工作文件。
“下面，请发改委李伟同志，汇报一下上半年全市经济运行情况。”
宣传部的动作极快，没过几天，本地电视台、报纸、新媒体平台，就开始连续推出系列报道。
《贵山实干派》、《创业在贵山：规矩之下的活力》。
这些例子，比任何空洞的说教都有力，民间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市委市政府的做法。
那些原本还想胡搅蛮缠、指望张文东松口的远方亲戚们，一看这阵势，彻底没了脾气。
电话不打了，门也不登了。
他们算是明白了，这位书记是真铁了心，一点油水都捞不着，再闹腾下去，说不定真把自己闹进黑名单，只好悻悻然地散了。
南岭县的王德福县长，在网上看到了贵山宣传的系列报道，特别是看到那个竹制品厂老板的采访，脸上火辣辣的。
他关掉网页，叹了口气，对办公室主任说。
“以后涉及到贵山的事，都按正规渠道走，别整那些没用的了。”
他是真怕了，也隐约明白，自己和张文东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家里，终于清静了。
陈芷晴看着终于能准时下班回家吃饭的张文东，给他盛了碗汤。
“这下总算消停了，就是那边几个老亲戚，估计以后都不走动了。”
张文东接过汤碗，叹了口气。
“不走动就不走动吧，靠吃吃喝喝、互相利用维持的关系，也没啥意思，芷晴，你说，我是不是真有点不近人情？”
陈芷晴在他对面坐下，摇摇头。
“一开始觉得是有点，但现在想想，你要是真给他们办了，心里才不踏实呢，现在这样，虽然得罪了人，但晚上睡得安稳，就是以后回老家，怕是真没人搭理咱们了。”
张文东扒了口饭，嚼了几下，咽下去。
“没事儿，老家真要有事，该帮的忙，在我个人能力范围内，我还会帮。但想让我用公权力谋私，绝对不行。至于搭理不搭理，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