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谁都明白，这是要往贵山掺沙子，分张文东的权。
提议一出，会场有些安静。不少常委目光投向省委李书记。
“贵山的情况比较特殊，发展快，矛盾也多，加强班子力量是有必要的，文东同志肩膀上的担子确实重，具体人选，组织部再斟酌一下，要选派一位真正懂经济、善于处理复杂局面的同志过去。”
消息传到张文东这里，他反而笑了，对何满春说。
“也好，有人来帮着分担，我正好轻松点。”
何满春却笑不出，说道。
“书记，您还笑得出来？这明摆着是来牵制您的，以后常委会上，您还能像现在这样一言九鼎吗？”
“我要那一言九鼎干什么？”
张文东看了他一眼，说道。
“常委会是民主决策，不是谁的一言堂，只要来的同志是为了贵山好，我举双手欢迎。”
话是这么说，但市委大楼里的气氛更加微妙了。
一些中间派，则悄悄向即将到来的新副书记可能代表的省里意图靠拢。
这天晚上，张文东难得地准时下班回家。
陈芷晴看出他心情沉重，给他泡了杯热茶。
“听说省里要派个副书记来？”
张文东接过茶，喝了一口。
“能应付得来吗？”
“没什么应付不来的，贵山不是谁家的私产，是几百万老百姓的，只要做事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百姓，谁来当副书记都一样，大不了，就是干得不痛快，换个地方而已。”
顾大同最近心情有点复杂，年纪到了线，退居二线，给了个副巡视员的待遇，算是体面收官。
权力是交出去了，但门生故旧还在，消息也还灵通。
这天下午，他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曹金山。
这位曹老板，在省里产业做得大，据说跟省里某位主要领导的秘书是铁哥们，能量不小。
以前顾大同在位上时，曹老板对他客气，但也没这么热络。
“顾局，现在得叫顾巡了，哈哈，老哥哥，在贵山吧，晚上有空没，兄弟我正好过来办点事，赏脸吃个便饭，就咱俩叙叙旧！”
顾大同心里嘀咕，黄鼠狼给鸡拜年，但面上还得客气说。
“曹总太客气了，您这大忙人还能想起我这老家伙，行啊，您说地方，我准到。”
晚上，贵山最高档的云顶酒楼包厢。就曹金山和顾大同两人，菜却点了一桌子，飞天茅台也开了瓶。
几杯酒下肚，曹金山开始切入正题。
“顾老哥，说句实在话，您这退得有点早了，以您的能力和人脉，再干几年，为贵山和省里做更大贡献多好！”
顾大同打着哈哈，说道。
“老啦，跟不上形势啦，让年轻人闯去吧，总是占着位置，人家也不高兴啊，总得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才行。”
曹金山压低声音说。
“老哥，这话就外了，您虽然不在其位，但影响力还在，贵山现在这摊子，张书记搞得是风风火火，但树大招风，省里有些领导看法不太一样了。”
顾大同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问道。
“哦？曹总听到什么风声了，我这样的老家伙，有些时候还真是听不到这么多的信息，毕竟有些人总觉得和我见外嘛。”
曹金山给他斟满酒，说道。
“就是觉得吧，贵山发展快是快，但有些规矩是不是太死板了点，比如招商引资，非要死抠那些环保、税收的硬杠杠，吓跑多少金主？再比如项目审批，流程太长，现在省里强调要优化营商环境，要灵活处理嘛！”
“张书记是能干，但有时候太较真，容易得罪人，老哥您在贵山根基深，要是能在一些具体问题上，帮着通融通融，既成全了事情，也缓和了关系，省里领导知道了，肯定会记您一功，将来别说您自己，就是您家孩子和那些老部下，发展空间不也更大？”
曹金山说着，看似随意地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茶叶盒，推到顾大同面前说。
“朋友送的明前龙井，好东西，老哥尝尝鲜。”
顾大同瞥了一眼那茶叶盒，心里门儿清，这里面绝不仅仅是茶叶。
这是诱惑和威胁打包在一起了，让他这个老土地利用余威，在某些环节上行个方便，给省里某些人递投名状。
答应下来，就是背叛了贵山这些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规矩，更是背叛了张文东。
可是，如果不答应，那眼前这关不好过，可能真会影响到子女和那些跟着自己的老部下。
顾大同抿了一口酒，借着放杯子的动作，把那个茶叶盒轻轻推了回去。
“曹总，您太抬举我老顾了，我现在就是个闲散人员，喝茶看报，哪还有什么影响力？贵山的事，现在是文东书记和年轻人们说了算，规矩也是他们定的，我还是安安稳稳养老，不给组织添乱。”
曹金山又笑起来。
“老哥这是谦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你再考虑考虑？”
顾大同摆摆手说。
“人老了胆子小，守点老规矩心里踏实，这茶啊，还是曹总自己留着喝吧，别浪费了好东西。”
饭局后半段，气氛就有点冷场了。
草草吃完，曹金山也没再多说，客气两句就走了。
顾大同看着那盒被退回的茶叶，长长舒了口气，后背有点湿。
他这算是把曹金山，连同他背后的某些人给得罪了。
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市委大楼，虽然已是晚上，张文东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听顾大同说完饭局经过，张文东递给他一支烟说。
“老顾，谢了，这事儿，你处理得好，而且你能来及时告诉我我心里也就算是有个数了。”
顾大同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
“书记，我老顾在贵山干了一辈子，这点底线还是有的，他们这是想从内部撬口子，今天找我，明天就可能找别人。”
“我知道。”
张文东点点头。
“你把这个情况跟纪委老陈通个气，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第二天，张文东主持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班子碰头会，没摆大场面，就是几个核心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