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春对着张文东倒苦水。
“书记，我这几天光替您挡亲戚了，嘴皮子都快起泡了，这帮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就认准了您手指头缝里漏点就够他们吃一辈子的！”
张文东也是哭笑不得。
“都是穷怕了，想着终于有个出息的亲戚，能捞点好处，满春，辛苦你了，原则必须把住，跟他们说，生活上有困难，我个人能帮衬点没问题，但工作上的事，一切按规矩办，没得商量。”
家里那边就更热闹了，陈芷晴性子软，不像何满春能拉下脸，经常被堵在家里，听着那些亲戚诉苦、抱怨、甚至哭穷，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芷晴啊，你看你家文东现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本啊，咱老家那厂子效益不好，积压了好多山货，你让文东跟下面打个招呼，让政府食堂采购点呗？价格好说！”
“嫂子，我跟你弟妹吵架了，她居然敢回娘家，你让文东哥给我们县领导打个电话，吓唬吓唬她娘家那边，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这些离谱的要求把陈芷晴搞得身心俱疲，晚上跟张文东抱怨。
“文东，这日子没法过了，天天来人，啥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有，我都快成信访办主任了！”
张文东搂着她肩膀，叹口气。
“委屈你了，下次再来人，你就直接说我不在家，让他们有事去办公室按程序找何满春，不开门也行。”
“那多不好，毕竟都是亲戚。”
“没什么不好，他们都不怕让你为难，你还怕得罪他们？这口子一旦开了，以后就没完没了！”
果然，几次三番碰壁之后，那些亲戚们的态度开始变了。
最初的热络和讨好不见了，换上了埋怨和指责。
那个要求安排工作的表姨，在老家逢人便说。
“呸，什么玩意儿！当了官就不认穷亲戚了，俺低三下四去求他，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给撵出来了！一点人情味都不讲！”
那个想推销积压山货的表舅，酒桌上骂骂咧咧。
“张文东现在眼睛长到头顶上了，俺们家的东西怎么了？质量好着呢，让他帮帮忙跟下面说一声，就跟要他命似的！忘了小时候俺还偷红薯给他吃了，白眼狼！”
更有人开始翻旧账，编排起张文东家的事情来。
“哼，神气什么？他爹当年要不是咱乡亲们帮衬，能熬过去那几年，现在儿子出息了，翻脸不认人！”
“就是！听说他媳妇那娘家，也不是啥省油的灯，好像以前还出过什么事呢。”
这些风言风语在南岭县的小圈子里迅速发酵。
“听说了吗？张家那小子，现在可了不得了，六亲不认！”
“人一旦当了官，就变了味儿咯，以后咱可别去攀人家高枝儿了，免得自讨没趣！”
甚至有些难听的话，也传到了贵山这边。
何满春气得够呛，拿着下面人收集来的风声报告给张文东。
“书记，您看看，这帮人太不像话了！在老家胡说八道，居然还敢编排夫人娘家，我是不是得想办法敲打敲打他们？”
张文东把报告扔在桌上，说道。
“跟他们对骂？那不成泼妇打架了？”
“可是书记，这舆论对您不利啊！尤其是老家那边，人言可畏！”
张文东哼了一声。
“我张文东怕他们说，他们也就敢在背后嚼嚼舌根，还敢去纪委举报我不成，让他们说去！”
话虽这么说，但张文东心里也清楚，这种负面舆论如果持续发酵，迟早会带来麻烦。
他想了想，对何满春说。
“这样，你以市委办的名义，联系一下南岭县委办公室，发个公函。”
“公函？说什么？”
何满春一愣。
“就说，近期发现有不明身份人员冒称我张文东的亲属，在贵山及南岭两地四处活动，提出各种不合理要求，甚至企图插手工程项目和人事安排，严重影响了正常工作和生活。请南岭县方面协助澄清，并提醒广大干部群众提高警惕，切勿上当受骗，一切以官方发布信息为准。如有发现此类情况，可及时向两地纪检监察部门反映。”
何满春眼睛一亮。
“高啊书记，这招高明！既澄清了事实，没点名道姓，但又敲打了那些人还把皮球踢了回去！我马上就去办！”
这封措辞严谨又不失警告意味的公函发到南岭县委，那边也不敢怠慢。
王德福县长看着公函，脸上火辣辣的，想起自己前几天带人去碰的软钉子，心里更是后怕。
他立刻把相关情况向县委书记做了汇报。
很快，南岭县这边也私下里放出风来。
“都消停点吧，人家张书记发话了，再有人敢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提不合理要求，就要动真格的了，到时候别说沾光，别进去就不错了！”
那些嚷嚷得最凶的亲戚，顿时哑火了。
他们也就是欺软怕硬，真看到官方态度强硬，一个个都缩了回去，再也不敢到处胡说八道了。
家里总算清静了几天。
晚上，陈芷晴给张文东泡了杯热茶，有些担忧地说。
“文东，这次是把人得罪狠了，以后回老家，怕是真没人搭理咱们了。”
张文东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
“芷晴，你觉得，是让那些所谓的亲戚在背后夸咱们两句重要，还是保住咱们这个家，对得起贵山这几百万老百姓的信任重要？”
“老家有些人，总觉得我当了官，就该给他们谋好处，他们不懂，我手里的权力是人民给的，一分一毫都不能用来谋私利，今天给他们开了口子，明天我就没脸去要求我的干部，这个骂名我背了。问心无愧就行。”
陈芷晴靠在他身边，轻轻点了点头。
“道理我懂，就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正常。”
张文东拍拍她的手。
“咱们自己把腰板挺直了，时间长了，真正明事理的人会明白的。”
虽然老家的风波暂时压了下去，但张文东知道，这仅仅是无数考验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