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不偏不倚洒在江暮雨的额头上,如同月神飞往海面的箭,却更加温暖与柔软。
江暮雨在阳光中伸了个懒腰,突然意识到,刚刚不是还在阳台看星星,怎么现在又在床上了?
她掀开被子检查了睡衣,一切都没有异常,然后松了口气。
走出去后,江暮雨看到一个背影在厨房窸窸窣窣忙碌,她不禁为此停下,靠在门外,看着那个宽厚结实的肩膀,脑内幻想起偶像剧男主端着精美的餐盘转过身,然后朝着自己走来,敞开的衬衫扣子隐隐透出小麦色的腹肌……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自觉上提,沉浸在幻想里无法自拔。
在这时,程开阳一个转身,江暮雨的笑像漫画里石化后碎裂的雕像。
“你在干什么!!?”江暮雨扑过去,心疼地抱住程开阳手里的盆栽。
那是入职时刁鑫鑫送给每位职员的礼物——一盆发财树,对江暮雨来说堪比于军人的勋章,这盆发财树在屋子里日日夜夜庇护着自己的事业,只是……自己实在不擅长养植物,发财树的叶子一天天越来越稀疏,江暮雨也一直没有发财。
“还好,它保护了我的头发。”江暮雨每次都这么安慰自己。虽然发财树的叶子越来越稀疏,但她的头发却没有因熬夜加班而变得稀疏,也许都是发财树的功劳。
但是现在,经过程开阳的一番折腾,这颗树叶稀疏的发财树已经变成一盆光秃秃的杆子。程开阳一手持着剪刀,仅剩的叶子已经全部进了垃圾桶。
“你知道这盆发财树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我是在帮你救它啊……”程开阳对于江暮雨的一惊一乍显得很无奈。
“救?”江暮雨看向那寸叶不留的枯杆子,“本来还有几片叶子的,现在全光了。你不知道这几片叶子就跟秃顶头上那几根头发一样珍贵吗!那是发财树的尊严!你才来一天,就杀了我的发财树……”
“好了好了,”程开阳见说理也说不通了,“我帮你想办法……”
“你是来让我破财的吧!只会给我添麻烦,也不知道做个早饭。”
程开阳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冒出一股寒气,冰箱内空空如也。“想让我做饭,你的冰箱也得有点东西啊……”
握着花盆的江暮雨憋了一肚子气,“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你以为我不想?”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江暮雨跑过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石墩子般健壮的中年男人,开口就问,“你就是江健强?”
听到这个名字,江暮雨吓得连忙关上门。
“怎么了?”程开阳看到江暮雨用身体堵着门。
“找上门来了。”江暮雨说。
“谁?”
“上个星期我在业主群和人吵架,为了怕被人欺负,吵架前我专门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一个中年男人,把备注换成了‘江健强’,没想到这都一个星期了,还找上门来了……”
这时,邻居仍在外面不停敲门,“开门!江健强在吗?开门!……”
架不住邻居的疯狂敲门,江暮雨把门缓缓打开,面对着石墩子般健壮的男人和他嚣张的气焰。
“江健强不在,有什么事我替你转达……”
邻居看见面对自己的是江暮雨,气焰更加嚣张了,竖起手指放大音量,“我告诉你,我不但让我的孩子在客厅跳绳,我还要把房子凿通,凿成大平层,我要全家在大厅里立定跳远!”
听到这里,江暮雨瞬间也来了气,“把房子凿通?你是要违法!你的孩子每天在客厅跳绳,知不知道这样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困扰?”
“我自己花钱买的房子,我想怎么跳就怎么跳!”邻居说。
“而且这里隔音不好!”江暮雨接着说,“你们家半夜大吵大闹,我们全都听得见……”
“隔音不好,”邻居答,“找开发商啊!”
“还有你那个孩子,总是往楼下扔脏东西,什么都扔,风一吹,全都飘到我的阳台上!”
“全都飘到你的阳台,那你让风别往你家吹呗。”邻居愈发显得嚣张。
“你……”江暮雨被邻居的态度气到不行了,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程开阳突然冒出来,把江暮雨拉开,走上前去。
突然出现的高个男人,头顶就快挨到了门框,身材看着也很结实,邻居看他还要带些仰视,自然而然感受到了压迫感。邻居的嚣张气焰像是一下扑进速冻柜,凉了半截,可自觉靠不讲理横行小区的他想想不能认怂,还撑着问程开阳:“你就是江健强?”
程开阳抱住手臂,半倚在门上,“没错,是我。”
冷冰冰四个字一吐,配上一脸胸有成竹的沉稳,邻居内心有些下意识的退缩,却不肯展现出来,于是逼着自己往前靠一步,给自己撑气势,“我警告你,江健强……”
“我警告你,”程开阳握住他竖起的手指,把它折回去,“以后不要随便用手指指别人。”
邻居想挣脱那根手指,却发现完全比不过程开阳的手劲,怎么拽都拽不出手指,脸都憋红了。
“还有,”程开阳接着说,“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找开发商,看他们管不管隔音不好这件事,如果他们不管,那我是不是就只能找你算账了?毕竟制造噪音的是你,而且……”
他说着,把江暮雨拉来,搂住她的肩膀,“而且我的女朋友,总是需要加班熬夜,凌晨还睡不好觉的话,很容易头痛的。”
江暮雨愣了愣,略有些尴尬,但仍然小声提醒程开阳,“还喜欢往我阳台扔东西。”
“对了,还有你们往阳台上扔的东西。”程开阳笑了笑,“我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藏东西,你扔到我这里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扔,到时候会连本带利给你送回去的!有借有还嘛,你说对不对?”
“你……”邻居像是被堵住了喉咙般,感觉有什么要冲破喉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程开阳微笑着松开了邻居的手指,邻居一边甩着手给手指吹气,一边瞪着程开阳。
“程开……”江暮雨见这气势,生怕打起来,赶紧制止程开阳,一开口就露馅了。她把手放上程开阳的胳膊,“……江健强……阿强,算了算了,今天就先放他一马……”
邻居落荒而逃,江暮雨关上门,看着活动手腕的程开阳。长久以来的一口恶气出了,心里也很畅快,笑了起来。
在程开阳回头时,她又赶紧收了那笑,呈现出严肃的表情,“你这样为我出头,万一真的闹出事来,招来警察怎么办?”
“缺德的是他,我也没真动手,你紧张什么?”
“可是你来路不明,万一警察来了,你怎么跟警察解释你的身份?你解释得清吗?”
“为什么解释不清?我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就像一个任意门穿到了世界另一个角落一样……但是,警察不能知道我的存在,你的家人不能知道我的存在,我现在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暮雨解释道,“但是……你不记得纪念馆墙上那张照片了吗?”
“那张照片百分之百就是我,说了你为什么不信?”
“所以才觉得奇怪!你小时候的照片,为什么在遇难者墙上?”
“我明明好好活着,怎么可能是遇难者?”程开阳说,“也许纯粹是别人搞错了,把我的照片误挂上去……”
“可是,你知道吗,之前我查过本市死亡户口注销的记录,有程开阳的记录没错。而且我在你的世界,也见到了和我这里的老板、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这边还有跟你一模一样的程开阳,那你对于我这边来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程开阳语塞了,他也回想起自己遇见的和许博以及女房客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大相径庭的人。
“这样吧,”江暮雨说,“趁着今天周日,我还不用上班,我们一起去弄清楚这件事。”
“怎么弄清楚?”
江暮雨想了想,决定先从纪念馆的照片着手——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人。
电话一拨通,又听到了段启宁那让人安心的声音,一听到他的声音,江暮雨就全然没有了焦虑,似乎感到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被顺利解决。
“启宁!”
“怎么了,小雨,什么事这么开心?”
“今天是周末,你有空吗?”
听到这里,段启宁心生喜悦,把手伸到茶几底下寻找起什么来,“当然有了,我今天不上班。”
“那太好了!”江暮雨笑道,“那我去找你,可以吗?”
“好!”段启宁终于从茶几下找到了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我有点事情要拜托你和段叔叔帮忙,那我现在就带我的朋友过去找你!”
听到这里,段启宁的目光定格在了手里那两张游乐园的票上,略感到一丝失落,但立刻又恢复了笑容,“好,我等着你们”。